作者:Rebecca Sun
譯者:易二三
校對:覃天
來源:The Hollywood Reporter
(2021年12月31日)
保羅·托馬斯·安德森是當今最受尊敬和最多變的導演之一,他的新作《甘草披薩》是一部以70年代圣費爾南多谷為背景的青少年成長喜劇,并且已經成為本年度頒獎季的種子選手,包括獲得了8項評論家選擇獎提名和國家評論協會的最佳影片獎。
而在那些對其不感冒的人來說,這部電影有兩個重大的丑聞點:阿拉娜(阿拉娜·哈伊姆)和加里(庫珀·霍夫曼)這對情侶之間10歲的年齡差距,以及一個白人角色反復使用夸張且帶有刻板印象的日語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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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披薩》(2021)
兩位主角年齡差距的論述多少與影片的核心前提相關,但第二個爭議感覺是一次非受迫性失誤。在《甘草披薩》133分鐘的片長中,有兩場短短幾分鐘的戲拉低了許多其他方面的好評(本片在爛番茄上的新鮮度為92%),并導致監督組織亞裔美國人媒體行動網絡(Media Action Network for Asian Americans)譴責對該電影的任何獎項認可。
正如MANAA所指出的那樣,這些場景對于推動劇情發展似乎并非不可或缺的,它們主要是作為「有色顏料」來充實影片極為具體的、有歷史感的背景——同時也符合以藝術的名義隨意運用反亞裔種族主義的老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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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爭議的兩場戲都有約翰·邁克爾·辛吉斯飾演的配角杰瑞·弗里克的在場,他是圣費爾南多谷真實存在的第一家日本料理天皇餐館的老板。杰瑞和妻子美穗子(水井由美飾)初次登場是在加里的母親安妮塔(瑪麗·伊麗莎白·埃利斯飾)的辦公室,后者將負責為他們的餐廳做宣傳。在安妮塔讀完宣傳文案后,杰瑞轉向美穗子,用一種刺耳的、做作的口音詢問她的意見。美穗子用日語嚴肅地回答,此時銀幕上沒有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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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當阿拉娜和加里去天皇餐館詢問關于在餐廳的桌子上為他們的水床業務投放廣告時,杰瑞再次出場。加里向站在杰里旁邊的女人打招呼,稱她為美穗子,但杰瑞回答說:「不不不,美穗子已經是過去式了。這是我的新任妻子,希美子。」和此前一樣,杰瑞用同樣做作的口音詢問妻子對商業提議的意見,而希美子(安城惠飾)的日語回答也同樣沒有字幕解釋。但這一次,阿拉娜要求翻譯,杰瑞聳了聳肩:「我也不明白,我不會說日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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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試圖解釋喜劇是很乏味和破壞性的行為,但很明顯,杰瑞的最后一句對白被設計為關鍵笑料,為這兩場戲所構建的小品收尾。不過誰是笑話的對象就不太清楚了,毫無疑問,杰瑞是場景里最愚蠢的存在,但杰瑞的妻子們被塑造成了刻板保守的直男式形象,她們是否也是這個笑話的主體,這一點是模糊的。
然而,無論觀眾是和杰瑞一起笑,還是在嘲笑他(或者,正如一些觀眾所評價的那樣,在那一刻感到如坐針氈),杰瑞的口音與過去兩個世紀美國用來嘲弄和貶低日本人、中國人和其他亞洲人的句法和語氣完全一樣。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口音很怪異,而且它出現在一部對舊時代持玫瑰色濾鏡的電影中,自然會引發一些觀眾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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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甘草披薩》的捍衛者將這些場景的插入解釋為「如實相告」的社會性批判,正如安德森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說的,他的意圖是「對那個時代保持誠實」,并補充說,他曾目睹有人以這種方式對他的日本岳母說英語。
無論觀眾是否認為天皇餐館的場景具有冒犯性,它們都可以當作最新的證據——表明對反亞裔表達的刻畫仍然是美國導演的常用創作手法。兩年前,昆汀·塔倫蒂諾在《好萊塢往事》中將李小龍(麥克·莫飾)塑造為他的虛構英雄克里夫·布斯(布拉德·皮特飾)的愚蠢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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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往事》(2019)
此后,塔倫蒂諾繼續強調了他對這位亞裔偶像的刻畫,同時堅持認為他是出于敘事考慮才將李小龍塑造成一個自大狂。同樣在2019年,蓋·里奇的黑幫喜劇《紳士們》對其亞裔反派(多次被稱為「中國人」)進行了種族主義抨擊,這種老式的黃禍論調被認為是里奇標志性對白的一部分,也是電影中犯罪的下層人物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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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紳士們》(2019)
這三部電影都融入了亞洲符號,為不同的目的服務,但它們的共同點是對探索這些角色的內在性不感興趣,以及對接受其故事的觀眾的現實背景視而不見。
關于弗里克現實生活中妻子的報道并不多。1968年,他的第一任妻子洋子起訴他,要求離婚。一年后,他開始與未來的第二任妻子弘子約會,弘子當時處于已婚狀態。杰瑞和弘子于1971年結婚,十年后分居,在接下來的幾年里,他們因財產分配和贍養費的法務糾紛而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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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安德森的日本岳母,公共領域則有著更豐富的素材,他在與《紐約時報》談論影片中的這些場景時提到了她。笠井紀美子是一位退休的爵士歌手,16歲時就開始在東京的俱樂部表演。1972年紀美子與日本索尼音樂公司簽約,1978年移居美國,曾與赫比·漢考克、吉爾·埃文斯和保利尼奧·達科斯塔等爵士樂傳奇人物合作錄制唱片。
30年后,她決定謝幕,原因很簡單,她需要改變生活。「在日本有一句俗語,意思是完美的句號(owari no bigaku),」她在2018年的一次采訪中如是說。「悄無聲息地,我給我的音樂生涯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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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弗里克夫人和笠井紀美子的精彩人生——在《甘草披薩》中被呈現為插科打諢的片段——值得以獨立故事的形式呈現出來,不管是否由安德森來講述,作為一名導演,他有權講述任何與他產生共鳴的故事。
歸根結底,一個行業——包括制片廠負責人、投資者和精英批評家——如果想把它所宣稱的包容原則付諸實踐,就應該考慮它是否已經將對所有可能的聲音的重視提升到對作者導演的認可的水平,以及這種身份所帶來的所有資源和創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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