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盧安克，不得不說之三：一個人丟失了自己，也就丟失了屬于他的使命……

請關注我們，一起探尋適合兒童的教育！

前言

年初，在網絡上沉寂多年的德國教育志愿者盧安克，因一位網絡博主的采訪視頻突然又成了熱點人物，這次他是以一個新的名字“盧恩卡”出現在大眾面前。隨后接連又出現兩篇有關盧安克的正式媒體采訪報道。相關文章如下：

（谷雨實驗室）

（南方周末）

作為與盧安克鄉村教育研究生涯中有著相當緊密關系的當事人，看到一些與我們機構有關的不實內容，不得不連發兩篇文章進行表態。

以避免多年來支持我們的眾多志愿者及合作伙伴，可能對我們的公益初衷產生不必要的疑慮。

盧安克從2011年9月加入夢創公益（天使支教），到2015年6月正式離開夢創公益。在這里經歷過很多很多不為外界所知的事情，我既是見證人，也是很多事件中的當事人。

之前已經連發兩篇文章詳細講述了我本人如何與盧安克結識后，發起實施天使支教項目并創立夢創公益，盧安克如何加入夢創公益，我對盧安克的近距離了解，盧安克在夢創公益工作初期的研究成果和整個中國教育研究經歷，以及最終選擇離開夢創公益（天使支教）遠離中國的教育……

發文章的用意，一方面希望針對谷雨實驗室《失敗者盧安克》文中，與夢創公益（天使支教）有關不實的內容做出澄清。

另一方面更希望大家對盧安克在中國的鄉村教育研究歷程和研究成果，以及為什么選擇離開中國的教育有個真實的了解后，能有更多人能投身到支持鄉村兒童成長的教育公益事業當中來。

在上一篇文章結尾，我提到為什么谷雨實驗室的《失敗者盧安克》作者在完稿后，經過盧安克本人同意才發稿的文章，還能出現這么與事實嚴重不符的內容？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盧安克現在的生命狀態，那就是他的頭腦已經進入一個認知倒退和記憶混亂的狀態。為什么會這樣呢？

請繼續看下面這篇文章（說明：為方便理解，全文繼續用他原來的中文名“盧安克”）。

再談盧安克，一個人丟失了自己，

也就丟失了屬于他的使命……

文：李磊 2025年10月

從2011年9月加入夢創公益（天使支教），到2015年7月正式離開夢創公益，可以說這是盧安克在中國進行鄉村教育研究人生經歷中，非常關鍵的一段時間。我也恰好是這一過程中一些關鍵事件的親歷者和見證人。

盧安克在離開夢創公益（天使支教），放棄陪伴中國農村孩子后，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盧安克原本身上有很多寶貴的東西，夢創公益走到如今能在教育創新（兒童創造力培養）領域有所收獲，離不開盧安克當年在這里的貢獻。

而離開夢創公益（天使支教）這10年時間，在我看來他已經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個悲劇……

為什么我會有這樣的感受呢？下面將從社會學、心理學、兒童教育、東西方文化等多個角度，對盧安克這些年的經歷進行一次梳理和分析。

1

一段迷失自我的道路

盧安克2015年7月離開中國，趕往印尼探望在那里生活的哥哥。在印尼享受完兩個月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路吃著南寧那位中醫開給他治療肝臟的藥物回到了德國。

回到德國后又在醫院做了一次徹底檢查，為此還專門把多年未繳的醫療保險補齊，結果檢查結果出來身體沒有任何生理性疾病了。

沒有生理疾病但不代表他的身體狀況就很好。那期間他經常出現精神恍惚的情況，以至于到當地難民營（敘利亞難民的）里當志愿者時，因身體狀況不適合陪伴兒童而被管理人員勸回家休息。

了解他的情況后，告訴他這還是心病，要治這病最好的方法還是回到中國繼續陪伴這邊的農村孩子。

2016年6月，盧安克又回到中國。只是這次他拒絕了回夢創公益的邀請，而是以廣西南寧的一家商貿公司外籍員工身份留在南寧生活。

這幾年通過參與朋友農場的活動，幫人拍視頻，去印尼陪哥哥，玩帆船，造帆船，當帆船教練，幫人設計戶外探險路線……來打發時間。偶爾也會偷偷回到板烈看看自己教過的學生。

雖然他說不再參與中國的教育，但開頭幾年還是對夢創公益（天使支教）的鄉村教育創新項目時刻關注，時不時地發郵件給我提出一些建議。

尤其是看到我們鄉村教育創新項目有起色后，還專門提醒我“我曾經有段時間被周圍人塑造成神，我也以為自己是個超人，認為自己無所不能，后來才發現自己錯了。你現在千萬不要犯這種錯”。

2022年年底，盧安克把工作關系轉到了位于福建古村落里的一家文旅公司，主要工作就是幫公司設計自然課程，但實際上事情也不多。更多的時間是幫著指導“歸屬自然”團隊的活動和剪輯視頻，或者發呆……

2024年8月28日，無意中看到盧恩卡（盧安克）微信朋友圈發的一條信息，感覺這風格已經完全不是當年我所認識的那個盧安克了。

盡管他很快又刪除了這條信息，但還是讓我意識到他的狀態出了問題，就打算抽個時間去福建看看他。

2024年11月中旬，盧安克在福建那個古村落里爬樹時摔傷（脊柱損傷、左臂骨折），得知消息后我專門帶著剛滿4歲的孩子趕到福建看望他。

短短兩天時間的接觸，他給我的感覺是身體上的傷不是大問題，反而是他的頭腦（認知與記憶）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他自己也說身上的傷痛并不是什么問題，最大的問題還是找不到自己的人生方向。說這半年來面臨著未來人生新的選擇方向，身體反應和現實狀況都逼迫他要做出調整。也問我有什么建議，我給了一些建議但他又不愿意采納。因為當時還有其他人前來探望，我也沒好跟他多聊，待了兩天就回來了。

在走之前問他一個問題：離開夢創公益正好10年了，好好想想這十年做了什么有價值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有價值的事情是做了“歸屬自然”這個項目。這原本是一個讓他能覺得幫自己重新找到生命意義的項目，但是半年前就發現這個項目做不下去了，而且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再做了。

還說自己這次爬樹都不知道怎么受傷的，只是突然失去知覺，等醒來已經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了。他覺得這也是身體給的一個提示。

回到長沙后，我跟正在外地工作的愛人談了這次見面的情況，她覺得盧安克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于是我們約好等春節放假時一起再去看望他一次。

2

不堪重負的盧安克

今年春節前幾天又帶著小孩與愛人在江西贛州匯合后，再次去福建探望盧安克。在那里跟他深聊了兩天，發現他的認知狀態已經遠不如當年待在夢創公益的那個盧安克了，尤其是他的生命狀態已經非常虛弱。

盧安克在得知我們還要帶小孩去他那里后，就提醒說院子里養的狗生了小狗后很兇。等到地方后才了解到狗媽媽護小狗心切，見到有人接近就瘋狂地叫，對盧安克也不例外。他讓我們注意點，尤其別去碰小狗。

為此還專門帶我們去看了后院的側門，說狗叫得太兇時可以走這里，他就經常走側門進自己宿舍。我覺得不用這么麻煩，還是走前院正門進去好一些。

結果盧安克陪著我們從前院正門進的時候，狗媽媽看到我們就瘋狂地叫。我用手指著狗媽媽說了聲“別叫了，你過來”，狗媽媽立即停止狂吠，然后搖著尾巴走過來用舌頭舔了下我伸開的手掌就走開了。問盧安克“是不是我氣場太強了，狗媽媽不敢惹我。”他覺得有這種可能。

后來我又去逗小狗，狗媽媽也只是遠遠看著沒有任何舉動。我家那剛滿四歲的孩子開始有點怕狗，看我逗了小狗后也跟著去逗，狗媽媽同樣也是遠遠的看著。

回長沙后愛人告訴我，第二天做午飯時孩子獨自在那和小狗玩，而盧安克自始至終一直遠遠地看著。

我和孩子去逗小狗，狗媽媽對我們這些陌生人不擔心，實質說明我們是能給它安全感的。已經在那里待了兩年多的盧安克，自己養的狗生小狗后就對他那么兇，從這里可以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是多么虛弱，換個角度也可以說他無法給狗媽媽帶來安全感。

外出散步時盧安克跟在我家孩子后面

（攝于2025年1月25日）

另外，盧安克對待生活的態度也能反映他當前的狀態。

第一次去探望他時，跟他提到“我們項目老師培訓里專門有個疊被子內容，因為發覺現在太多人起床后不疊被子”。他跟了一句“我現在也不疊被子了”。

這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漢堡美術學院工業設計畢業的盧安克，在夢創公益工作時每天都是把自己的床鋪、工位收拾得整整齊齊，還經常被我推薦給其他支教老師作參考。

第二次去探望盧安克時，我們一家人都住到他們文旅公司對外接待的客房（自費）。知道那里有廚房，出火車站時專門買了菜帶過去。一起吃飯的過程中，了解到盧安克住在那里兩年多從來沒在廚房做過飯。

問他平時怎么吃飯的，答復：早飯不吃，中午花五塊錢在村里熟悉的飯館點個蛋炒飯，晚飯吃點餅干之類的零食。

在夢創公益的幾年里，辦公室的廚房里他可是主廚。而這邊廚房設施一應俱全，居然兩年多從沒自己做過飯（偶爾有活動時別人做飯，他跟著吃一下），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問他為什么不自己做飯，他說：“我覺得付出和回報不對等。”

我忿然反問道：“我這么忙的人，只要有時間都會自己做飯，因為我覺得做飯的過程是一種享受。你這么不缺時間的人，居然會覺得自己做飯付出跟回報不對等？”

他無奈地回應：“是我自己懶了。”

一個以前能夠把自己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人，現在用大把的時間發呆，平時卻連起床疊個被子、下廚做個飯都懶得做了，這只能說明他已經對生活也失去興趣了。

而他現在為什么那么熱衷于戶外運動，到海邊玩帆船呢？在我看來，只有極限運動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

我們一家人到那的第二天下午，坐在一起交流過程中，我針對他這些年出現過的各種行為，說他是個沒社會責任感、缺乏道德感的人……

對我的這些指責他都一一承認，但并不慚愧。

當時看他這態度我有點氣得說不下去，看快到晚飯時間就去廚房做飯了。

我愛人和小孩繼陪他聊。談到人的精神狀態與工作的關聯時，盧安克對我愛人的一段話總結道“那就是使命”，頓了一秒之后，又綴上一句“我曾經有過”。

其實，第一次去福建看盧安克時就跟他提到，我愛人之前看了他這些年寫的文章，感覺層次最高的還是待在夢創公益時寫的東西，尤其突出的是在他參與編寫的那本《鄉村支教手冊》中。他承認這一點，說畢竟那時候干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

在這些落差之下，還有個嚴重問題，就是盧安克說自己的頭腦反應越來越遲鈍了。不僅是很多以前發生的事情記不起來，甚至出門坐火車時沒有人陪同的話，他經常會在候車室里呆站半天，因為想不起自己要去哪。而且他的頭痛問題現在發作越來越頻繁了，嚴重的時候可以連續痛一個星期，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在我看來，不管是人的身體還是大腦，都是一個用進廢退的過程。盧安克這些年在自己名人光環加持下，身邊圍繞的各種成功和未成功人士，他們都對盧安克極盡照顧，以至于把他照顧得大腦都反應遲鈍了。這就像我們很多做家長的過度為子女代勞，以至于讓子女能力盡廢。所以建議他趕快脫離這種環境。

盧安克接受我的這種分析，但是又無法脫離這種環境，他的身體（包括物理大腦）已經很習慣于這種照顧了。

關于盧安克為什么開始出現認知偏差問題，從福建回來后我跟愛人也做了詳細分析。

這幾年跟盧安克交流，發現他不但語言越來越中國化，而且行為舉止也越來越世俗甚至庸俗了。他還自認為現在開始在按照我之前的建議，做了他當時不愿意做的事，尤其還專門給我微信留言分享。我當時看到他的那些行為，已經被氣得不想搭理他了。

這次愛人跟我一起探望盧安克后，她感受到盧安克不僅僅是語言和行為舉止中國化，甚至思維方式都中國化了。

通常情況一個人正在使用的語言會影響自己大腦的思維。愛人對其他民族的語言有過好奇和了解，她曾發覺德語跟漢語有個顯著區別，就是德語一般性指向明確，而漢語可以很含糊，比如一個詞有多重理解，不僅需要根據當時的交流環境來定義，甚至在同一情境下還可以并存多種含義。

根據我們這些年的觀察，發現兒童對語言的要求是很嚴謹的。盧安克到中國最初十幾年時間里，大部分都是跟兒童相處——那時的他是在和兒童一起說漢語。所以他最初來夢創公益時給我的感覺，是行為舉止有點中國化，但是他的思維方式還能保持德國人的風格。

離開夢創公益后這10年時間，他幾乎都是跟成年人打交道，所以他的語言越來越中國成人化了。在成人語言和周圍成人行為影響下，他的思維方式中國化也就不難理解了。

而他出現嚴重的頭痛問題，在我們看來實質是精神需求的潛意識與身體行為不統一造成的生理反應（軀體反應）。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些年盧安克身邊出現的大量成功和未成功人士，在當下社會他們都有一個心理宣泄的需要，而與世無爭的盧安克正好成為他們傾訴的對象。

2016年盧安克剛回到中國時，夢創公益一位受他指導比較多的支教志愿者，專程到南寧陪了他一個月，也經常一起去野外探險。

期間盧安克所在商貿公司的老板，會時不時邀請他到家里喝茶聊天，老板會不斷地跟他們談自己的創業史，談經歷過的那些開心和不開心的事。他們經常一聊就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過去了，而盧安克始終在邊上靜靜地聽著。

一旁被迫跟著旁聽的志愿者突然發現不對勁了，原本自己是來找盧安克尋求一種精神力量的，這樣下去不但找不到力量，反而會消耗掉自己尚存的力量。于是，他就趕快選擇了離開。

在心理咨詢行業有個慣例，那就是普通心理咨詢師接待了一定量的來訪者后，需要找更高層級的督導給自己疏通，以釋放自己從來訪者那里接收的大量負面信息。而督導到了一定階段后又要找更高層級的人來釋放自己接受到的大量負面信息。

最后更高層級的人找不到比自己層級還高的人時，只能自己想各種辦法消化解決，解決不了的話就危險了。

而盧安克現在就進入了這樣的處境，戶外探險、海上帆船極限運動雖然能夠暫時緩解一些他所遇到的心理問題，但不能解決根本。

2011年，剛加入夢創公益時盧安克跟我說起自己發現一個規律：當人覺得生活甜美的時候就喜歡吃甜的，人覺得生活苦的時候喜歡吃苦的。而他也一直是一個喜歡吃甜食的人。

去年年底第一次去探望爬樹受傷的盧安克時，他發現自己受傷后不喜歡吃甜的了，這又預示著什么……

3

被“為你好”安排掉的人生

在第一篇可以看到一個積極樂觀的盧安克，為什么現在會落到如此境地？我們先來看那位視頻博主采訪盧安克時的一段對話。

這段對話一般人很難理解，但是我作為知情人和親歷者，自然能感受到他這時是多么無奈……

在社會學和心理學范疇里有個名詞，叫“重要他人”。盧安克在中國生活的這些年里也有幾個“重要他人”。

盧安克在夢創公益時曾跟我說：“圍繞著我身邊有三個重要的人，一個是我老婆，一個是Z某某，一個是你。只是你們三個人都受不了其他人，要是你們三個相互之間都沒意見就好了。”

我立即回道：“我對他們可沒意見，是他們對我有意見。”

具體怎么回事呢？先說說我們這三個人是怎么跟盧安克結識的，這都發生在2003年前后。

我是在2002年在網絡上看到一段關于兒童教育的話很有感覺，就想看看這種概念來自哪里。經過查詢發現是來自德國的華德福教育，接著在搜索華德福教育的過程中總是看到跳出盧安克這個人，繼而關注起他，又因為一個巧合得到了盧安克的郵箱，開始跟盧安克郵件上探討教育相關的話題。

2003年10月，因為個人公益興趣需要，在探訪廣西、云南鄉村學校過程中專程到位于廣西大山深處的板烈小學探訪盧安克。在學校一個星期的時間里，經過與盧安克的交流逐步明晰自己的鄉村教育支持方向。隨后離職創辦了夢創公益（天使支教項目），詳情見：

而Z某某與盧安克的結識，則是因為孩子的教育問題。因為不想讓孩子接受傳統教育，同樣通過華德福教育了解到盧安克這個人，然后去廣西大山里找到盧安克尋求建議。熟悉之后，他每年都會拿出至少一兩個月時間去陪盧安克。一起參加了國內第一所華德福幼兒園的創建，還資助盧安克開展一些教學研究活動。在某種情況下Z某某可以說已經承擔了盧安克經紀人的角色。

至于盧安克當時的妻子，大概是在2004年左右因為在貴州支教，出于個人能力提升的需要，寒暑假時會到盧安克那里請教教育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兩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在她貴州支教結束后也會抽空到板烈小學看望盧安克。

前面提到盧安克與視頻博主的那段對話：有的人會為我好，按他的想法來安排我的生活。

這是在指什么呢？來看看南方周末《海邊的盧安克：“當代白求恩”的暮年與續集》的一段話

看到盧安克的這句回復“我只后悔成家的嘗試”，也許只有他身邊最近的人才能理解他的無奈。

其實我當初在盧安克剛到夢創公益時，問過這個一直不戀愛的人后來怎么又選擇結婚。

他當時解釋：“到現在也是這么認為的，我結婚沒有愛情，僅僅是因為興趣。既然兩個人因為有共同的興趣，結婚后可以繼續共同去完成興趣，那也可以接受。”

我當時還給他總結：“你的婚姻不是因為愛情，是因為愛好。”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是一場被人“為你好”而安排的婚姻，發端就在盧安克那位“經紀人”Z某某。

大概過程是這樣：有次他們一位在藏區生活的朋友去看望盧安克，期間告訴Z某某說給盧安克算了下命，大意是說如果盧安克45歲還沒結婚的話，這輩子就不可能結婚了。

Z某某跟朋友一聽，這可不行，一定得讓他結婚。然后就聯合朋友一起用各種辦法說服盧安克結婚。最后盧安克經不起他們各種軟磨硬泡，同意了這段“只有愛好，沒有愛情的”婚姻。

兩年后在加入夢創公益（天使支教）后，妻子提出讓他離開夢創公益回歸家庭，接著就出現盧安克遠走越南的事件。而這次經歷對他的大腦已造成一定的損傷。詳情見：

其實當時我也很不理解盧安克的妻子，一定要讓他離開夢創公益回歸家庭的舉動，在我自己成家后還是逐漸對他妻子的行為有些理解了，而關鍵在于她也是受害者。

這場被身邊朋友“為你好”安排的婚姻，最后的結局是毀了兩個人的一生。盡管他們最終選擇分手恢復了朋友關系，但很多事情回不去了。

回到之前的話題，談談為什么盧安克說他們兩人都對我有很大意見。

盧安克的妻子對我有意見，可以理解。畢竟在2012年7、8月份，她讓盧安克從夢創公益辭職的時候，我出于對盧安克的理解，不但不配合辦理辭職手續，還專門打電話到杭州勞動保障部門，舉報他要入職的那家企業違規，造成盧安克當時無法合法入職這家公司。詳情見：

而當初非常支持盧安克到夢創公益（天使支教）工作的Z某某，為什么也會對我有意見呢？說起這段經歷來感覺像個笑話。

2012年7月，夢創公益搬到帶廚房的兩居室住宅辦公后，我們就開始自己買菜做飯。由于我當時不會炒菜，平時就由盧安克炒菜，我負責買菜、煮飯、洗碗。等盧安克離開夢創公益到杭州、去越南那段時間，我看到已經買回來的菜不炒就會壞，也就試著自己炒菜。到后面摸清了炒菜的規律，就開始可以各種換著花樣炒菜。等盧安克從越南回來，再吃他炒的菜就覺得不好吃了，盧安克也說吃我炒的菜是一種享受。

有次跟Z某某通電話時，跟他提到之前覺得盧安克炒的菜還可以，現在我自己會炒菜就覺得盧安克的廚藝不怎么樣了。

他聽了后立即質問我：“現在是你自己親口說出來的，之前W某某（盧安克妻子）說你讓盧安克給你做飯吃，我還不相信，這次你自己親口說出來了！我們認識盧安克這么多年，從來沒讓他做過飯，你居然讓他給你做飯吃？”

我回答：“我之前不會炒菜，盧安克負責炒菜，我負責煮飯、洗碗，我只是拿他沒當外人。”但是Z某某聽了依然不依不饒。

后來問盧安克讓他炒菜這事對我有沒有意見，他說沒意見。就讓他給Z某某解釋一下。但是盧安克給Z某某發郵件解釋并沒什么效果。

事后了解到，他們這些年平時對盧安克的生活都是極盡照顧，我這不拿盧安克當外人的方式的確讓他們難以接受。我也不敢隨便讓盧安克參與做飯了。

有次我跟其他工作人員和志愿者一起忙著準備暑期支教老師培訓的事。盧安克在邊上覺得沒事干，就提出去給大家做午飯。我立馬制止他：“你千萬別這樣，當初你給我一個人做飯Z某某對我都那么大意見，你現在給我們五個人做飯，他知道了不罵死我才怪。”盧安克笑說：“我不讓他知道。”然后就忙著去做飯了。

事實上自此之后Z某某對我意見已經很大，幾乎不再跟我聯系，有什么事也都是直接找盧安克。最麻煩的一點，是他開始給盧安克物色新的接收單位，想讓盧安克離開夢創公益。后來也幫盧安克聯系好了新的接收單位（據說就是盧安克2016年回到中國的接收單位），但是盧安克堅持不同意。

到了2015年年初，原本盧安克已經打算安心留在夢創公益參與教育創新研習生項目。為此還特地到醫院做了檢查，希望把頭痛這個問題解決好，然后安心待在鄉村學校。

這期間盧安克的妻子也到了長沙，這次她開始支持盧安克留在夢創公益，對我的態度也是180度的轉變，沒事會到我們辦公室幫忙打掃衛生，一起聊聊天。

但很快，那個“疑似肺癌”事件讓盧安克放棄繼續參與中國教育相關的事。詳情見：

上次到福建看望受傷的盧安克時，問他“當初在長沙明明已經到醫院檢查過了身體沒什么問題，為什么還要去西安做檢查？”

他告訴我是Z某某把他騙過去的。當時Z某某陪著盧安克到了陜西省人民醫院，醫生看到他兩手空空，問他怎么沒帶行李過來（因為要住院檢查），盧安克才反應過來被騙了。顯然是Z某某對湘雅醫院的檢查結果不放心，要給他重新做檢查。結果在那里檢查個“疑似肺癌”出來，然后盧安克的命運全變了。

不知道“為你好”是否是我們這個民族獨有的文化，但事實上一個德國人的命運已經被自己中國朋友的“為你好”徹底改變了。

4

盧安克與“華德福教育”

盧安克作為一個德國人，為什么會輕易被中國朋友的“為你好”給影響了一生，這就不得不談談“華德福教育”。

先做個聲明：我沒有系統研究過華德福教育，這次僅僅是從與盧安克這些年接觸過程中所經歷的一些事情，來談談個人對華德福教育的感受和理解。

從公開的網絡詞條可以看到，華德福教育是魯道夫·史代納（Rudolf Steiner奧地利哲學家、教育家）于1919年，根據自創的人智學理論在德國創立第一所華德福學校開始逐步成型，到現在已經發展有100多年歷史。

華德福有從幼兒園到高中畢業的一整套教育體系。課程設置是根據兒童不同階段的意識發展，針對意志、感覺和思考，對兒童的身、心、靈、精神進行整體平衡教育，并結合兒童與生俱來的智慧和獨特的個性本質，進行深層意識教育，協助兒童的智慧生成。

在國內華德福教育發展相關歷程的信息里，可以查到這樣一段描述“來自德國的華德福學校畢業生盧安克，志愿在廣西的一個偏僻農村里為孩子做教育實驗和研究，實踐華德福教育多年，吸引各媒體的注意，很多朋友通過媒體對盧安克的報道而知道華德福教育。”

華德福在國內的推廣的確離不開盧安克。Z某某因為華德福教育結識了盧安克，并成為盧安克生命中一位“重要他人”。而我本人也是因為想進一步了解華德福教育，才知道有盧安克這個人，并與他結識后進一步有緣成為同事。

盧安克一家四個（哥哥、他、妹妹、弟弟）全部接受華德福教育長大。盧安克也參與了中國第一所華德福幼兒園的創辦。他的父親為創始園出了一筆資金，他自己則參與了初期的校園建設。

盧安克本人一直強調他在廣西農村做的教育實驗并不是華德福教育。非得說跟華德福有關系不可的話，用盧安克的原話“用中國人的說法，我做的教育跟華德福教育是同一個師父。”為什么他會這樣說呢？

盧安克最初在廣西鄉村做教育研究的這十幾年里，同時還一直在做另一件事，那就是翻譯魯道夫·史代納的各種學術著作（德譯中）。盧安克當時用了很低的價格獲得了大量魯道夫·史代納著作的翻譯權，這期間一共翻譯了史代納十一本著作，并發在他的個人網站免費供人查閱。

在大量翻譯史代納著作過程，盧安克自然也會受史代納的教育思想影響。而華德福教育體系所依托的人智學理論，僅僅是史代納眾多研究成果的一項。這就是為什么盧安克會說：頂多算是跟華德福是共了一個師父。

其實，盧安克在2005年5月公開斷開了與 Waldorf 教育（華德福教育）的關系，然后就不再跟人談論華德福教育。

盧安克正式加入夢創公益工作跟我聊起華德福教育時，告訴我這主要是他在翻譯史丹納的大量著作過程中，逐步感受到華德福教育有很多不合適的地方。具體原因當時也沒跟我多說。

2016年初，夢創公益準備在長沙市內借助一所小學場地資源支持，辦一個屬于夢創公益（天使支教）教育理念的教育創新班。

盧安克得知消息后專門給我留言提醒：“千萬別做華德福教育。”

我當即答復他：“我絕對不做華德福教育。”

其實當時內心的想法：就沖華德福把你培養得這么沒責任擔當（丟下鄉村孩子不管了），打死我都不辦華德福。

2016年底，跟一位打算加入天使支教的朋友一起到南寧找盧安克，請教《鄉村支教手冊》里他參與編寫的有關內容，專門問他為什么當時不讓我做華德福教育。

他說自己通過翻譯史丹納大量著作后，感受到史丹納創辦華德福初衷原本是要脫離神秘主義（西方社會有宗教文化傳統），結果卻吸引了一大批神秘主義者參與，最后在這些人的推動下反而讓華德福有了神秘主義傾向，而這方面的內容不適合當下的教育。

這下我也明白了以前探訪華德福幼兒園時為什么總有種神秘感。在我看來華德福一直強調自己的教育里不包含任何宗教，但實際上已經把自己做成了一種宗教。

也難怪有次參與一個華德福幼兒園老師、家長共讀《人智學》活動，我花一個上午的時間把自己累得夠嗆還沒弄明白。當時拿手機拍了書上的一些內容發朋友圈感慨，一位早期參加過天使支教的志愿者看到后馬上留言。她用一個生活中的案例幾句話就給我解釋明白，當時還奇怪她怎么能輕松理解。聽了盧安克的話后我一下就明白了，因為那位志愿者是信基督教的。

拋開神秘主義不談，華德福教育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這也是盧安克經常談到的。曾經有國內華德福教育推廣機構主動聯系我們，提出自帶資金安排師資力量，來免費培訓我們的支教老師。我當時發郵件給正在德國的盧安克，看看合不合適。

盧安克答復我：可以讓他們來培訓，華德福有很多好的教育方式，但是現場培訓千萬不要提華德福，不要強調這是華德福的教育理念。因為好的教育是相通的，并不只屬于華德福。

我把盧安克的意見轉告給那家華德福教育推廣機構負責人，他們放棄了培訓我們支教志愿者的想法。

我個人對華德福教育比較認可的一點，就是接受華德福教育長大的人創造力強。盧安克本人以及他雙胞胎哥哥的創造能力都讓我有親身感受，而最能讓大眾感受到的就是他弟弟。

盧安克的弟弟是家里唯一一個能讓人覺得是生活在普通世俗社會中的人。他開的設計公司承接2014年索契冬季奧運會德國館設計，還承擔過很多在德國有影響力活動的現場布置。

但是華德福教育培養出來的人，帶給我的感受是一把量尺兩個極端：一端是創造力強，另一端規則意識弱，換個角度說就是缺乏原則性。

缺乏原則性也是最讓我難以接受的地方。這在盧安克和他雙胞胎哥哥身上都能感受到。

最明顯的一次，我們一起去一個朋友那吃飯，回程時我沿著路面雙黃線開車去路口掉頭。盧安克坐在邊上建議我直接掉頭。我說這是違章，他說“這樣省油，環保（他的環保意識一直很強）。”我沒有聽他的建議，繼續開到路口掉頭。這也許就是盧安克說我像個德國人的表現之一了。

還有，我們對支教志愿者有嚴格要求（不準吸煙、酗酒、賭博）。而在某次支教志愿者崗前培訓期間，盧安克在跟志愿者住一個宿舍時，志愿者可以當著他的面吸煙。作為機構工作人員他既不提醒別人，也不來告訴我有這種事情。

還有件最讓我難以理解的事，在2014年秋季學期，盧安克大量的時間都駐扎在我們位于湖南湘西的一所項目學校，負責指導周邊眾多項目學校的支教老師的教學工作。

期間他也每天跟在板烈小學一樣，晚上住到學生宿舍里陪孩子，周末陪附近學生玩。但是在上課期間，明明能感受到這些學生很希望他來給他們上課，而他一直不愿意做這件事。他告訴我：如果是板烈的孩子他馬上就做了，但是面對這里的孩子他拿不出這個勁頭。這算不算是一種沒有責任擔當呢？

還有很多內容，在此不一一描述。

盧安克身上還有個一直讓我疑惑的矛盾點。他一直強調團隊協作對農村孩子的將來非常重要。他可以為孩子們設計出非常好的活動（比如共同創作一幅畫），來培養他們的團隊協作意識。

但是盧安克又是一個很缺乏團隊協作意識的人。他幾乎無法跟人合作，因為合作的過程是一個相互妥協的過程，也就會有彼此難受的地方，他遇到讓自己難受的地方就會逃避。這一點一直讓我很難理解，也跟他提過很多次。

一直到我看了華德福師資培訓的教材后，才明白怎么回事。原來華德福教育教學設計里有一個原則，就是尊重兒童的天性，課程設計一切以兒童感受為中心。通俗說法：孩子不想做的就不為難他，他喜歡做的就創造條件讓他做得更好。這些孩子長大后很明顯的特征就是以自我為中心。盧安克身上就是這種很明顯的特質。

有位從國外回來的朋友（帶過德國的華德福夏令營）跟我提過，其實很多德國本地人也不喜歡跟接受華德福教育長大的共事。比如他們一旦發現工作中令自己不舒服的就很排斥，甚至撂挑子走人。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盧安克在陪伴農村留守兒童過程中總結出來的很多有價值的教育，一方面源自他翻譯史丹納教育著作的理解，還有一方面是根據陪伴農村孩子過程中觀察到的現象。

這些內容雖然不是來自華德福的教育理念，但他這種觀察感受能力的確是華德福教育培養的能力。

盧安克一直讓我覺得矛盾的地方，不可否認他是非常善良的人，但又是一個缺乏社會責任擔當的人。原本以為這也是華德福教育的弊端，等后來了解了另一位同樣接受華德福長大的人后，讓我對華德福教育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個人就是盧安克在2015年曾主動給他發郵件（希望能邀請來幫我們的教育創新研習生進行創造力培訓）的，在國際上有一定影響力的創造力課程培訓專家。

這位培訓專家是盧安克父親朋友的兒子，也是接受華德福教育長大。他一直強調自己創造力培養相關的專業能力受魯道夫·史代納的影響很深（這一點盧安克與他有類似的地方）。

從他寫的教育著作中了解到，他一直致力于用自己的專業能力去解決某種社會系統的問題。比如努力去改變一個階層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另一個階層的現象。

他這情況就像盧安克曾跟我說過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而這也是盧安克無法做到的。我對盧安克的感受就是屬于有能力不用。

最后，華德福教育給我的整體感受，就是一個人類特質的功率放大器，既會放大人的優點，也會放大人的缺點。而孩子能夠被放大的基礎，則是來源于家庭教育。

但是，在我看來，“華德福”作為學校教育，最大的問題是沒有培養出盧安克的團隊協作意識，以及能夠堅持自己和尊重他人（制度）的品質，如果他一開始就能具備這樣的品質，來中國后就沒那么容易被周圍人帶“歪”了。

5

“歸屬自然”能否拯救盧安克

去年11月底，第一次去福建探望盧安克時，在走之前問他一個問題：離開夢創公益正好10年了，好好想想這十年你做了什么有價值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有價值的事情是做了“歸屬自然”這個項目，這兩年已經有朋友專門注冊公司組建團隊運營這個項目，他的四個學生也參與其中。

原本他是希望通過與大自然不斷接觸過程中，讓自己找到人生目標，找回自己的生命力量。但是現在發現這個項目做不下去了，而且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再做了。

其實，他這半年來也一直思考下一步該做什么，上次爬樹莫名其妙的摔傷也是身體在給他一個信號。現在面臨著新的選擇，也問我有什么建議，我給了建議但他又不愿意采納。

今年春節前我一家人去探望他時，問他好好想想能不能做點有社會價值的事。他提到還是想做一個能讓自己找到人生目標，同時又順帶能幫助他這樣有類似需求的人，但是還沒想好具體做什么。

當時跟他說，不管做什么別再掛在別人公司名下做了，選一個能真正自己做主的方式。他說自己也考慮到這一點，正好自己掛靠的文旅公司最近已經準備注銷。

給他建議以后別再掛在任何商業性公司，如果愿意的話可以繼續回到夢創公益。這邊對他不做要求，他愛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愛去哪就去哪兒。還特別說明我們已經有自己成熟的項目老師培訓體系，不需要他參與我們的培訓（更何況以他現在的狀態不能勝任）和參與帶學生。但盧安克還是沒有答應，只顧左右而言他。

回到長沙后，我聯系了之前出資幫盧安克造帆船的朋友，問他能不能這次再出資專門幫盧安克注冊一家公司，然后讓盧安克完全按自己的意愿做事。

朋友答應可以做這件事，只是必須了解清楚盧安克內心深處到底要做什么。

后來在跟盧安克溝通中了解到，他那幾個參與歸屬自然團隊運營的學生打算出來單干。他們希望注冊公司繼續跟盧安克一起做歸屬自然項目，正好他們缺資金可以合著一起做。盧安克也傾向于跟著學生一起做（學生們認為是陪著盧安克做）。

朋友讓我認真研究一下“歸屬自然”，看看值不值得做下去。接著我專門研究了歸屬自然微信公號上的項目內容介紹，尤其完整看了有關他們的教練培訓視頻，感覺問題非常多。基本上也明白為什么盧安克沒能通過歸屬自然解決自己的問題（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

首先，歸屬自然現在的整體運營就是一批做戶外運動的人，以各自的項目經驗套上盧安克“歸屬自然”這個殼，還要借用“盧安克”這個名推出的一個項目。與當前其他各種戶外運動沒什么本質區別。

然后項目實施方式與盧安克提倡的方式是有沖突的。他們教練培訓里面大量互動都是很有競爭性的——與盧安克的成長經歷以及他的價值觀截然相反。

這也讓我明白原本盧安克想通過做“歸屬自然”來找到自己的生命方向，卻沒能成功的原因。

如果要推廣“歸屬自然”這個項目，就得真正理解什么是歸屬自然。盧安克的表達風格原本就特殊，尤其面對一幫中國人還要即時說出讓他們理解的語言來就更難。而且有很多內容本身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另外，當前核心參與者都是接受國內應試教育長大（盧安克的學生同樣如此），他們大腦的認知和身體感覺都是與這個項目不匹配的，很難理解盧安克提出的“歸屬自然”這個概念。

這里面還有個重點就是項目實施者要具備積極的生命狀態，這樣才能帶動參與者通過融入自然環境來調整出自己最好的生命狀態（積蓄足夠的能量）。

盧安克當前的生命狀態非常差勁，沒法把這個項目做好。要繼續推動“歸屬自然”這個項目，首先要解決盧安克自己的生命狀態問題。

盧安克在夢創公益工作時曾經提出，兒童在出生后到青春期（換牙結束前）一直在尋找一個權威（能夠讓自己信任的人、崇拜的人、依賴的人……），通過對權威的服從培養出兒童的意志力以及找到歸屬。

實際上盧安克這幾十年都一直在做一件事——尋找他生命中的權威。只有跟他生命中的權威在一起才能不斷提升他的生命狀態（他的哥哥曾經勝任過這個角色）。

盧安克現在的心理狀態依然還是兒童狀態，由于他身體早已進入成年狀態，身體開始受大腦支配，不可能再去把一個成年人當自己的權威。但是可以通過與兒童在一起不斷提升他的生命狀態，兒童不會照顧他的情緒和身體，會促使他成長（各種事情必須自己想、自己做）。這也是當初在板烈小學以及夢創公益（天使支教）的時候狀態能夠有那么好的原因。

盧安克之所以現在生命狀態這么差，就是因為在離開夢創公益（離開了與兒童長期相處的機會）后，生命一直被周圍的成年人無益消耗。就像我們當前社會出現的各種兒童心理問題，基本都是養育環境出了問題，而盧安克就是進入一個有問題的成長環境。

另外，“歸屬自然”實質上還是個教育項目，做好這個項目必須懂教育。所以要繼續做好“歸屬自然”，還得讓那幾個學生真正明白盧安克的教育成長經歷，理解需要什么樣的教育理念才能做好這個項目。

很早就跟盧安克說過，他做“歸屬自然”就是在做教育，說自己不再參與教育那是在自欺欺人。

我把這些分析內容轉給打算幫忙出資注冊新公司的朋友后，他覺得很有道理。提出盧安克能接受先回到夢創公益調整生命狀態，同時由夢創公益幫助他培養好團隊，這樣他才愿意出資幫盧安克注冊新公司。

后面在跟盧安克的交流中，無論我們如何解釋，甚至他也認可我們的關鍵分析，但仍不打算回到夢創公益，我們也只好作罷。

后來聽說他們自己注冊公司遇到困難，改為跟帆船協會合作方式推動“歸屬自然”這個項目。

感覺這一切又回到了盧安克之前走不通的老路……

6

要找回自己，先承擔使命

盧安克原本沒有遠大目標，只會隨著自己當時的興趣往前走。所以才誤打誤撞到了中國，到了廣西，再到板烈，與山里的孩子，與中國鄉村教育有了緊密聯系。

在盧安克2011年剛加入夢創公益時，問他是什么原因讓他十幾年專注于農村留守兒童教育研究。

他的答復是，開始覺得自己僅僅是因為愛好，但是通過翻譯魯道夫·史代納十一本著作后，讓他明白為什么要做這些，那就是自己有這個使命。而且他也承擔了這個使命。

盧安克曾在2015年10月回到德國后，在難民營當志愿者時給我發過的一份郵件里提到：“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2015年7月，由于各種陰差陽錯，盧安克最終選擇離開夢創公益，遠離中國的教育，這實質上就是丟失了自己的使命，也擱下了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這次跟他討論了一個話題，我一直不認可他不設目標的說法，我覺得人應該有目標，這樣人生才會有方向。

原本一直強調不要期待，只要隨遇而安的盧安克，這次開始認可我的說法——人生需要有目標，他這十年來就是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人生目標。之前以為能通過“歸屬自然”這個項目幫自己找到人生目標，現在發現還是沒能找到。

我很擔心以他現在的認知能力去找的地方又讓他再虛度10年。而以我愛人對他的觀察，覺得他現在的生命狀態也沒幾年可過了。他的生命能量一直在被周圍人消耗，而他自己又沒能力創造新的能量。

上次跟盧安克見面聊過，他身邊的人都對他極盡照顧，以至于把他照顧得都大腦反應遲鈍了。這就像我們國內大量做家長的替子女代勞很多事情，以至于讓子女能力盡廢。不管是人的身體還是大腦，都是一個用進廢退的過程。盧安克也接受我的這種看法。

另外，當時感覺盧安克對于回到夢創公益似乎有種畏懼退縮，就說他現在不愿意回到夢創公益，很坦然享受著周圍人對他的照顧，這就像夢創公益收到的一些被人貼了“多動”、“自閉”標簽的特需兒童一樣。

這些孩子在我面前能夠很快呈現出一個正常兒童該有的樣子，一旦身邊有個能袒護他們的人出現，他們就忍不住跑去找那人，然后各種原有的問題又給呈現出來。

盧安克回應說：“人不都是這樣嗎？”

我跟他說：起碼我不是這樣的。你活該繼續分裂下去（他經常出現嚴重頭痛，實質是精神需求的潛意識與身體行為不統一）。

春節還沒結束，愛人在趕往外地工作的火車上給我留言，我一并轉給盧安克，也收到了他的回復。

這一趟看望盧老師，感受到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無可奈何。盧老師知道自己的狀態，但他不清楚別人的狀態，即使快被消耗完了，他也反應不過來自己是怎么被別人消耗的。你知道他的狀態，但你幫不了他，因為他沒有覺得自己需要你伸手拉他一下。

別人對他的供應不停下來，他也不知道要主動斷絕，因為主動斷絕需要堅決果敢，不回頭、不看左右、不怕前方沒有落腳點。這對于要考慮別人的人來說，是一種“狠心”的感覺，對于不愿承受緊張的人來說，是一種“倉促”的感覺，對于習慣平淡生活的人來說，是一種“突變”的感覺。

我以前也是一個很不情愿面對“突變”、“倉促”地作出“狠心”決定的人，但后來發現：人如果想對自己的生活有主導權，就得這樣——讓自己的生命力來主導自己，所有的擔心、猶豫、疑惑全都不去管不去想，就不會自己迷路，更不會被別人誤導，這樣一來，就算自己有不知道的也沒關系，就算別人對我隱瞞欺騙也影響不了我。

所以，到不一樣的地方去過不習慣的生活，這是人的錯覺。每一天都可以不一樣，每一天都可以有新的習慣，關鍵是自己到底有沒有自己的選擇。比起不受別人干擾、不受環境限制，真正起作用的是讓自己勇敢面對，向著既害怕又需要的生活走去，不哄自己、不安慰自己，甚至不看自己。其實“害怕”就是因為舊的自己會死掉，只有這樣才能誕生新的自己，只有這樣才不會衰退、不會失去生命力，才能真正地活著。

只憑你伸出手，幫不了任何一個成年人。因為生命力是他自己的，只有他自己往前走，才能碰到你，才能不怕你、不怕任何人的任何話、任何行為。不然，就會退縮、回避、猜想、疑心。人不主動積極向前走，就沒法自己做主，就會受周圍一群人的影響。他需要的不是“想清楚”，而是不多想，直接朝著有希望的方向踏步走。

還有就是：不知道李XX（我家孩子）和小狗是不是讓盧老師有所觸動。剛去時，看到李XX很怕小狗，盧老師給了我一個什么建議，我不記得了，反正我不擔心，所以直接回應他：“沒關系的，現在怕不代表永遠怕。”結果我們很快就都看到了，李XX后來多喜歡和小狗玩啊！以至于他唯一愿意再去XX村的理由就是“還想和小狗玩”。

小孩子的生命力旺盛，就是因為他不把自己的害怕當回事，不被自己所擔心的事攔住，只要有吸引他的，他就往前走去。

盧恩卡（盧安克）：我也知道，但僅僅知道也改變不了我對外的狀態。我對內的狀態又是另一個。

現在要幫助盧安克恢復生命狀態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重新回到兒童身邊，繼續承擔他曾經需要的使命——陪伴鄉村兒童一起成長。

在這個過程中兒童不會照顧他的情緒和身體，會促使他成長（各種事情必須自己想、自己做），最終實現他的精神與身體的統一。

但是誰能給他這個機會呢？

結語

上次從福建兩次探望盧安克回來后就想寫點什么，但總怕又給他帶來新的壓力。最近又看到他被人連續采訪，覺得與其讓別人報道各種不實信息，那不如由我把自己所感受到的真實情況公開。

另外，整理完這篇文章后發現一個極其有意思的現象——盧安克的經歷就像我們當前眾多兒童成長過程的縮影。

盧安克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現在所在的環境就是當下兒童所成長的社會環境。盧安克所面臨的壓力，也是當前大部分兒童所面臨的壓力。盧安克身邊那些“為你好”的中國朋友們，就像現在眾多兒童身邊“為你好”的親友。盧安克所經歷過的華德福教育，就像當前兒童需要經歷的學校教育，關鍵素養還是要靠家庭養育。

盧安克現在用“歸屬自然”來自救的狀況（問題設計，問題執行團隊），就像現在大量在問題教育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問題家長、問題老師，以自救的名義用各種新教育（照貓畫虎的西方特色教育）、舊教育（國學）對兒童進行著另一種形式的傷害。

要真正解決當下兒童的教育問題，正如我給盧安克的建議那樣，需要成年人放下自己的一切私心雜念，投入到為兒童提供真正適合的成長環境創建當中，最終實現與兒童共同成長。

最后，盧安克原本身上有很多寶貴的東西，夢創公益走到如今能在教育創新領域有所收獲，離不開盧安克當年在這里的貢獻。我們現在教育創新（兒童創造力培養）就是基于他當初提出的建議，以及從他身體感受挖掘出來的內容進行實施完善的。

至于具體有哪些有價值的內容，我們又是如何實現了盧安克曾經的構想，我將在下一篇文章里分享。

從2011年9月加入夢創公益（天使支教），到2015年6月正式離開，盧安克當年在夢創公益（天使支教）的主要工作，是指導項目老師開展兒童創造力培養與建立文化歸屬的鄉村教育創新項目。

盡管盧安克當年的離開，對夢創公益的教育創新項目（鄉村兒童創造力培養）的實施造成一些被動，但我們依然在他之前對項目的構想建議基礎上繼續完善推進。經過大家多年的不懈努力，現在還是取得了一些有效的成果。

如果大家有興趣了解盧安克當年提出構想項目所產生的教育成果，歡迎參與我們近期即將開展的鄉村教育創新成長營活動（時間來不及的可以另行預約）。

如果你有興趣參與支持鄉村兒童成長，

或者對鄉村教育發展狀況好奇，

但面對人工智能迅猛發展的當下社會，

如何支持鄉村教育創新發展？

來這里我們可以一起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