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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她是風華絕代的賈寶玉,生活里則是越劇徐派藝術的奠基人,徐玉蘭這個名字曾如星火燎原,照亮了無數(shù)戲迷的心。
可誰又能想到,這位演繹過無數(shù)悲歡離合的藝術大師,暮年時常常獨坐于寂靜客廳,目光落在空蕩的餐桌旁。
兩個兒子遠在美國落地生根,逢年過節(jié)連一桌熱飯都難以拼湊,熱鬧只存在于泛黃的記憶相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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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欠兩個兒子的母親
觀眾心中的徐玉蘭,是《紅樓夢》中瀟灑倜儻的寶哥哥,可這份舞臺上的翩然風姿,背后卻是對親子之情沉重而長久的辜負。
1960年懷小兒子俞小敏期間,劇團正緊鑼密鼓排練新戲,為維持臺上公子哥兒的修長身形,她用寬布腰帶緊緊纏住日漸隆起的腹部。
掌聲雷動的背后,換來的卻是孩子出生即患有雞胸畸形的殘酷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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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警告若不及時治療將導致終身行動受限,徐玉蘭聽后心如刀割,但次日鑼鼓一響,她仍得強忍淚水化身為無憂無慮的貴公子。
這樣的撕裂貫穿她的育兒歲月:大兒子降生之際,她正處在《北地王》關鍵演出期,為了保持體態(tài)輕盈、完成高難度跪滑動作,她堅決斷奶,從未讓任何一個孩子嘗過母親乳汁的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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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比天大”四個字,在她生命里不是口號,而是寫給孩子的未償債務——孩子深夜突發(fā)高燒,總是父親或外婆抱著奔去醫(yī)院;異地巡演接連數(shù)月,她只能在電話那頭聽著孩子虛弱的呼吸聲落淚。
后來她說來世不再登臺唱戲,并非矯情之語,而是母親心中千瘡百孔的真實告白。
藏了三年的喪夫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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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蘭的愛情,最初如同越劇劇本里的才子佳人橋段,她在寧波已是家喻戶曉的名伶,卻偏偏愛上薪資僅及自己百分之一的小學教員俞則人,只為他一身文人的淡泊氣度與儒雅風骨。
1954年二人組建家庭,本以為歲月靜好,孰料1976年,性格內(nèi)向的丈夫在政治風暴中驚懼難安,最終選擇自盡,留下55歲的她獨自面對崩塌。
家中尚有癱瘓多年、雙目失明的老母,若得知親生兒子離世,必然無法承受,徐玉蘭強壓悲慟,聯(lián)合小姑與兩個兒子共同編織了一個長達三年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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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日照常侍奉婆婆飲食起居,模仿丈夫筆跡寫家書,按時以他的名義寄出生活費,維持一個完整家庭的假象。
臺前她演繹《北地王》中的憤慨忠烈、《西廂記》里的柔情蜜意,幕后卻默默出演一場無人知曉的家庭苦戲。
直到1979年丈夫獲得平反,真相才緩緩揭開,老人得知實情后幾日便撒手人寰,徐玉蘭披麻戴孝送走婆婆,終于卸下心頭巨石。這不是表演功力,而是一個女人在命運傾覆時撐起整個家的堅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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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手推開兒子獨守孤寂的老人
晚年的徐玉蘭,并未迎來兒孫滿堂的溫馨圖景。她一生為越劇付出巨大代價——膝蓋因頻繁跪地磨損嚴重,特殊年代遭受批斗羞辱,因此堅決反對兩位頗具藝術天賦的兒子繼承衣缽。
她親自斬斷他們踏入戲曲行業(yè)的可能,鼓勵并支持他們遠赴美國追尋新的人生路徑。
大兒子俞小勇、小兒子俞小敏先后在紐約安家立業(yè),活成了她期望中的“有出息”的模樣,可上海的老屋,只剩下她與保姆相伴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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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節(jié)日,樓道里傳來鄰居家孩童嬉鬧聲、麻將碰撞聲,都會讓她握著飯碗怔住眼眶泛紅。她所渴望的并非榮華富貴,不過是一張多擺一副碗筷的團圓飯桌。
兒子們孝順有加,每年寄回魚油、鈣片和美元支票,可這些冰冷補品無法填補內(nèi)心的空洞。她也曾赴美探親,卻總因牽掛上海的老觀眾、老同行而提前歸來,守著越劇的魂,熬著親情的思念。
最后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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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遺憾直至她人生最后三年才得以緩解。2014年,93歲的徐玉蘭因冠心病與糖尿病并發(fā)倒下,遠在美國的小兒子俞小敏毅然辭去工作回到上海,在病床前悉心照料整整三載,大兒子亦頻繁往返中美兩地探望。
那是她晚年最安定、最溫暖的時光,身體雖日漸衰弱,但心靈深處長久以來的空缺終被親情填滿。2017年春日,96歲的徐玉蘭安然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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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或言其晚景凄清,或贊其一代宗師,但她人生的真正注解,早已由她自己寫下:把最絢麗的光華獻給舞臺,把最黯淡的碎片留給自己。
她用兒子的先天病痛、三年隱忍的謊言、無數(shù)個孤獨夜晚,筑起了越劇史上挺拔燦爛的徐派豐碑。
這世間從無完美傳奇,所謂偉大,不過是凡人在命運裂縫中咬牙堅持,硬生生開出的一朵花。徐玉蘭的戲落幕了,她的人生雖充滿虧欠,卻足夠厚重、堅忍、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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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澎湃新聞《秦怡為王文娟頒獎,三位越劇表演藝術家獲白玉蘭終身成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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