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張之洞》遭遇票房慘敗,首映日僅3人觀看,銷售收入177元。上映4天后,也僅收獲1590元。認真說,這結果也未免太慘了。
再怎么說,張之洞也是中國近代先賢,知名度絕不算低,而且這次的導演和演員陣容都不弱,為何會搞成這樣,究竟哪里出問題了呢?宣傳和發行沒有做好嗎?
以下簡單談談張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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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某種程度上說,本該在戊戌年大放異彩的不是康有為、梁啟超及六君子,而應該是時任湖廣總督的張之洞。然而,在很多時候,歷史的發展往往被偶然性扭轉了方向。
按清廷計劃,作風穩健、封疆多年的張之洞擬入京出任軍機大任,主持變法事務,但后者剛離開武昌不久,沙市即發生排外風潮,張之洞不得不折回本任,妥為處理。
期間,清廷中樞政局大變,恭親王奕因病去世,翁同龢罷斥返鄉,王文韶、裕祿調任軍機處,榮祿署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由此,張之洞是否來京已不重要,原本屬于他的位置也就此失之交臂。
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張之洞未能卷入戊戌風潮未必是壞事,因為其一生中最重要的著作《勸學篇》,正是在這一時期大放異彩。
戊戌年六月,張之洞的門生、翰林院侍講黃紹萁向光緒皇帝推薦了座師的這部著作。后者詳加披覽后,認為該書“持論平正通達,于學術人心大有裨益”,遂令軍機處發給各省督撫學政各一部,要求“廣為刊布,實力勸導,以重名教而杜卮言”。
一個月后,光緒皇帝又令總理衙門排印三百部下發各省官紳,一時洛陽紙貴。
《勸學篇》系張之洞與門生共同完成,其中主要體現了張之洞的治學理政思想。其書24篇,4萬余字,篇幅不長,但層次井然,結構嚴謹,全文說理深入,文辭優美,是晚近時期文學與思想結合甚佳的好作品。
作為“欽定”的“維新教科書”,《勸學篇》“挾朝廷之力以行之”,十日之間三易版本,“不脛而遍于海內”,眾多官員紳趨之若鶩,以一睹為快為榮。據估計,《勸學篇》在清末刊印不下200萬冊,這在當時無疑極為驚人的。
《勸學篇》的根本主張是“舊學為本,新學為用,不使偏廢”。換言之,既要保留尊重固有的傳統制度與價值觀,同時也要大力發展工業、軍事、教育等近代事業,兩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變器而不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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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頗具諷刺的是,通常認為張之洞的體用之說存在嚴重的保守傾向。而實際上,張之洞的“中體西用”其實是主張“西重中輕”,甚至在操作中將中學“損之又損”,以致壓縮削減到最低限度,這和通常的理解迥然相異。
如在1905年廢科舉的大爭論中,遇事不持己見、人以“琉璃球”目之的大學士王文韶曾放言:“老夫一日在朝,科舉一日不得廢。”
據說,王文韶曾面批張之洞,大意是:他人廢科舉,我無意見;但你是科場出身、當年的探花,你堅持廢科舉,我萬不能理解。
然而,如果王文韶理解了張之洞的“中體西用”實際是在“壓縮中學”,恐怕也就明白后者為何會站在廢除科舉的一邊了。
可惜的是,壓縮中學也好、大興西學也罷,張之洞所期望的東西最終走了樣,變成了他不能接受的東西。
據后人追敘,張之洞晚年見新學猖狂,頗有悔心。他任鄂督時,指駁新律,電奏凡百余言,詞絕沉痛。及內用,管理學部。學部考試東洋畢業生,例派京官襄校,司員以單進。之洞指汪榮寶名曰:是輕浮子,不可用,取朱筆抹之。顧滿尚書榮慶曰:我翰林院遂無一堪勝此任者乎?
1908年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相繼辭世后,三朝老臣張之洞在這“新學猖狂”的年代已是四顧茫然、力不從心了。
《勸學篇》中,張之洞說“出洋一年,勝于讀西書五年”,在其影響下,清末湖北留日學生總數近5000人,僅1906年即有1360人之數,居全國之冠。
有心栽花卻插柳,張之洞派遣年輕人出國留學,既存復興國家之期望,或又有消弭革命之念想,不料“育才之舉,反為釀亂之階”,忠君愛國五十載,反成了革命之釀造師。
另有一個統計數字也頗值得注意,清末武昌各軍事學堂52名外籍教習中,竟有43人是日本人。而北方袁世凱主導的北洋軍校體系中,則對日本人參與新軍十分警惕。由此或可推測,武昌起義之爆發,或與日本方面的煽動有關。
此外,嚴復也發現:湖北新軍中參與革命的這些軍官,“先是在張之洞創辦的軍官學校中受訓,而后或在湖北由日本軍人加以訓練,或被送往日本學習軍事”,他們“吸收被曲解了的愛國主義的真理”,由此霎時將大清王朝推向絕境,“進而將中華帝國碎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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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張之洞辭世兩年后,在他“久任疆奇”的湖北省城武昌,辛亥首義爆發并最終埋葬了清廷。
事后,歐陽萼曾對張之洞大張撻伐:“追原禍始,張文襄優容新進,驕縱軍人,養癰十余年,糜帑數千萬,興學練兵,設廠制造,徒資逆用,以演成今日非常之慘劇,殊堪浩嘆!”
張之洞派出留學的湖北學生多激進,因其影響力大,所造成的影響也大,所以被人指責為辛亥之禍首。
擔任張之洞幕僚近20年的辜鴻銘也曾戲稱:“民國成立,系孫文與香濤合作的產物”。翰林院侍讀學士、日講起居注官惲毓鼎亦在《澄齋日記》中直指清廷覆亡三原因:一是派東洋留學生,二是編練新軍,三是推行立憲,而“罪魁禍首,則在張之洞”。
惲毓鼎在日記中痛罵張之洞:“三年新政,舉中國二千年之舊制,列圣二百年之成法,痛予鏟除,無事不紛更,無人不徇私,國脈之不顧也,民力之不恤也,……念及此,不禁放聲大哭,罪魁禍首則在張之洞、張百熙。”
辛亥革命后,惲毓鼎的言詞更加激烈,如1911 年11 月27 日所記:
“今日大局之壞,根于人心,而人心之壞,根于學術。若夫學術之壞,則張之洞、張百熙其罪魁也。……他日公道猶存,非追削官謚不可!”
對此指責,九泉之下的張之洞恐怕也只能苦笑以對了。
節選自金:《細讀晚清七十年》,華文出版社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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