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國最后一次出現在戰友們面前,是抱著一個越南軍官滾下懸崖的時候。
那年他才剛滿17歲,穿著母親做的千層底布鞋,拿著一把刻著“殺”字的沖鋒槍。
他沒留下只言片語,除了胸口里那張被子彈穿透的黑白照片,背后還寫著:“娘,兒會像界碑那樣站著。”
有些人活著,但像死了;有些人死了,卻像還在站著。
1979年初春,廣西邊境氣溫不高,山林潮得發黏。
那天凌晨戰斗開始前,吳建國剛剛把那封家書又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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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娘寫的,說臘肉熏好了,讓他回家時帶些給排長嘗嘗。
他把信折得整整齊齊,貼著胸口放著,跟照片放一起。
那照片是他娘站在老屋門口照的,背后那棵棗樹都開了花。
吳建國是從湖南望城縣出來的,家靠湘江邊。
他走的時候,娘站在青石碼頭上,沒哭出聲,只是拿圍裙角不停擦眼角。
那年大水沖了堤,他跟民兵連一起守了七天,鞋泡爛了,腳都起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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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個子不高,檔案里寫著1米62,接兵的干部翻資料時皺了下眉,說他年齡還差三個月才夠。
結果話還沒說完,吳建國就站起來說了一句:“我守過堤,扛得住。”
沒人再攔他。
到了前線,訓練場上他一開始連槍都舉不穩。
實彈打靶,三發全脫。
他不服,晚上偷偷跑去靶場練,槍托把肩窩磨得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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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沒說他,只是遞了一瓶紅花油,說肩窩疼說明槍架對了。
戰斗打響前幾個小時,七連接到命令,說要攻下612高地。
吳建國當時在突擊組,跟著二班沖在前頭。
那會兒天還沒亮,山里起霧,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幾聲爆響,尖刀連踩了越軍埋的怪雷,火光一閃,三發信號彈升空,敵人重火力就開了。
吳建國他們剛從壕溝里躥出來,就被機槍火力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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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吳玉林中彈倒地,胸口一片血。
吳建國一把抓起他手里的沖鋒槍,那槍托上刻著一個字,是“殺”。
刻的時候還留著刀痕。
接下來的十八分鐘,他沒一秒停下來。
他換了三個彈匣,手都燙起泡,子彈殼在地上跳,鋼盔滾落的聲音混著哨響,耳朵都是嗡的。
他打倒了三個敵人,最近的那個,離他不到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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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臂被彈片劃開,血順著袖子往下淌。
他沒法用手拉保險環,就低頭用牙咬開了手榴彈的環。
嘴里全是火藥味,苦得發腥。
他把手榴彈甩進暗堡,炸完后沒多想,直接撲了上去。
就在他沖到還有五米時,機槍子彈穿透了他右肺。
他倒地時沒叫一聲,臉貼著泥,槍還抱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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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霧還沒散完。
一個越軍軍官從煙塵里走出來,穿著皮靴,一步一步踩著碎石,朝他走過來,想拿那把沖鋒槍。
吳建國看著他,哪來的力氣沒人知道,雙臂猛地一收,一把死死抱住那個軍官,往不遠處的懸崖邊拖過去。
兩個人一路滾下去,誰也沒爬上來。
戰友們趕到時,他跟敵人的尸體還抱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后來把他胸口那張照片撿起來,上頭彈孔穿心,照片背后那一行字還沒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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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建國入伍才42天,沒在部隊過過一個節日,沒領過獎章,也沒寫過請戰書。
他的名字,是戰友們在戰后匯報時填上去的。
他的事,是班長一瘸一拐地回到連隊后說的,說得哽咽,連話都說不清。
后來部隊在山腳修了個小紀念碑,那把“殺”字沖鋒槍也被擦干凈,交給了新兵連。
班長說:“這槍不能從部隊里消失。”軍委給他追授了一級英雄獎章,獎章放在廣西某部的榮譽室里,玻璃柜上貼著標簽,寫著“吳建國”。
他娘沒去現場,她說,她不想見那破獎章,她只想讓兒子回來吃頓臘肉飯。
可家里人勸了她很久,她最后還是去了。
站在展柜前,她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塊舊布,把玻璃擦了擦。
吳建國的戶口后來遷到了榮譽烈士那一欄。
他生前沒看過地圖,不知道612高地在哪,但他知道,槍響的時候,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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