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的女朋友許梔把我堵在家門口,滿臉敵意。
“你就是謝尋天天掛在嘴邊的兄弟?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也難怪他當初瞎了眼把你當白月光。”
她上下打量我,嗤笑一聲:“不過現在他有我了,你這顆朱砂痣,也該變成蚊子血了。”
我皺眉,解釋我跟謝尋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她卻不依不饒:“裝什么?你這種陰陽怪氣的男同性戀我見多了,打著兄弟的名義跟我男朋友勾肩搭背,玩曖昧玩上癮了是吧?”
“我勸你有點自知之明,別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當個勾引我男朋友的賤貨。”
我被她罵得愣在原地。
男同性戀。
她可真會罵。
畢竟,哥哥死后,為了讓媽媽開心,我已經當了五年男人了。
許梔的罵聲還在耳邊,尖銳,刻薄。
我關上門,將她的聲音隔絕。
屋里很安靜,媽媽在臥室午睡。
我脫下外套,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氣喝完。
冰冷的液體壓下心口燥意。
鏡子里映出我的臉。
短發,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和哥哥江夜宸七分相似的眉眼。
為了更像他,我常年穿著寬大的T恤和牛仔褲,束著胸,壓低了聲音說話。
五年,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長發是什么感覺。
手機震動,是謝尋的消息。
“阿宸,你晚上有空嗎?大家一起聚聚,我介紹許梔給你們認識。”
我盯著“阿宸”兩個字。
這是哥哥的小名。
從小到大,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么叫他。
現在,這個稱呼落在了我身上。
我回了一個字:“好。”
晚上,約在常去的那家燒烤店。
我到的時候,人已經差不多齊了,都是以前跟哥哥玩得好的發小。
謝尋坐在主位,許梔緊緊挨著他,手臂挽著他的胳膊,宣告主權。
她看見我,眼神里的得意和挑釁幾乎要溢出來。
“呀,江夜宸也來了。”
她故意把“江夜宸”三個字咬得很重,尾音拖得長長的。
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一個發小出來打圓場:“嫂子,那是宸哥。”
許梔捂著嘴笑,身體靠在謝尋身上,嬌滴滴的。
“哎呀,對不起嘛。我聽阿尋平時都叫你阿宸,還以為這也是你的小名呢。你不會生氣吧,阿宸?”
她眨著那雙精心描畫過的眼睛看我。
我拉開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
“沒事。”
我的聲音很平。
她似乎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不甘心。
“不過說真的,你們男生長得這么好看,也挺少見的。皮膚比我都好,怎么保養的呀?教教我唄?”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一桌人都能聽見。
我捏著酒杯的手指收緊。
我瞥向謝尋,他急忙拿起酒瓶,給所有人滿上,試圖用忙碌來掩蓋尷尬,避開了我的視線。
旁邊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岔開話題:“來來來,尋哥,介紹一下啊,怎么把這么漂亮的嫂子追到手的?”
謝尋被眾人起哄,臉上有了笑意。
他舉起酒杯:“這是我女朋友,許梔。以后大家多關照。”
許梔立刻端起杯子,笑靨如花:“我跟阿尋剛在一起,以后還請各位哥哥多多指教啦。”
她的視線,卻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手下敗將。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許梔全程都在展示她和謝尋有多恩愛。
一會兒讓謝尋給她剝蝦,一會兒又旁若無人地喂他吃東西。
我低頭喝著酒,沒怎么說話。
中途,我去洗手間。
剛走到門口,許梔就跟了上來。
“江夜宸。”
她抱臂靠在墻上,堵住了我的去路。
“白天的話,你聽懂了嗎?”
我看著她,沒出聲。
“離謝尋遠一點。”
她收起那副甜美的偽裝,臉上只剩下冷漠,“他現在是我的男人。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怪物,別想再纏著他。”
“怪物?”
我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不然呢?”
她冷笑,“你看看你這副不男不女的樣子,說話也怪里怪氣的。像你這種人妖,別再出來惡心人了。”
拳頭在身側攥緊,骨節泛白。
“我跟謝尋是什么關系,輪不到你來置喙。”
“呵。”
她笑了,“還嘴硬。你敢不敢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你不喜歡謝尋?你敢不敢說,你對他從來沒有過非分之想?”
她步步緊逼,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咄咄的聲響。
“你不敢。因為你就是個同性戀。一個覬覦自己好兄弟的,惡心的同性戀。”
我抬眼,目光穿過她,落在她身后的窗戶上。
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哥哥也曾帶我在這里,看過同樣的夜景。
他說,月初,你看,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故事。
我的故事,卻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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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嗎?”
我開口,聲音比想象中更平靜。
許梔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
“說完,就讓開。”
我繞過她,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身后傳來她氣急敗敗的聲音:“江夜宸,你給我等著!”
聚會不歡而散。
我回到家,媽媽已經睡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她的房間,幫她掖好被角。
她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張我和哥哥的合影。
照片里的少年,眉眼飛揚,笑容燦爛。
那才是江夜宸。
不是我這個拙劣的模仿者。
第二天,謝尋給我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是他帶著歉意的聲音。
“阿宸,昨天對不起。許梔她……她就是那個脾氣,沒什么壞心眼。”
沒什么壞心眼?
我靠在窗邊,看著樓下人來人往。
“她罵我是怪物,是惡心的同性戀。”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很久,謝尋才艱澀地開口:“她……她就是口無遮攔,你別往心里去。我回頭說她。”
“謝尋。”
我打斷他,“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為什么會學畫畫?”
他又是一陣沉默。
我哥從小喜歡涂鴉,把家里的墻畫得亂七八糟。
有一次,他把鄰居家的白色墻壁畫成了一個大花臉,被人家父母找上門。
爸爸氣得要拿棍子揍他。
是謝尋的爸爸,當時有名的油畫家,站出來說:“這孩子有天賦,別打壞了。讓他跟我學吧。”
從那以后,哥哥就成了謝叔叔的關門弟子。
而我和謝尋,也成了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
“你爸當年送我的那套倫勃朗畫筆,對我有多重要,你比誰都清楚。”
我的聲音沉了下來,“而城西那面涂鴉墻,那幅《涅槃》,就是我夢想開始的地方。可以說,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那面墻,是哥哥的第一個正式作品。
我記得他當時和“蜂鳥”工作室那幫朋友,尤其是那個叫“烏鴉”的,熬了好幾個通宵才完成。
他畫了一只浴火的鳳凰,取名《涅槃》。
他說,那是他的夢想。
“我知道。”
謝尋的聲音有些發悶,“那面墻,我們不是每年都去嗎?”
“許梔知道那面墻嗎?”
我問。
“……我跟她提過。”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謝尋,我只問你一句。如果那面墻出了什么事,你會怎么做?”
“阿宸,你想說什么?”
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一面墻而已,能出什么事?許梔她再不懂事,也不會去動你的東西。”
我掛了電話。
打開一個本地的論壇。
一條帖子被頂得很高。
震驚!城西網紅涂鴉墻被刷白,城市之光還是文化暴力?
帖子下面,是一張照片。
那面畫著鳳凰的墻,變成了一片刺眼的白色。
像一塊巨大的傷疤。
發帖人說,是一個年輕女孩帶著幾個工人干的。
說是有礙市容,要“美化環境”。
照片里,女孩的背影很熟悉。
穿著昨天那條昂貴的連衣裙。
是許梔。
我拿著手機,手指都在發抖。
臥室里傳來媽媽的聲音。
“辰辰,是你回來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媽,是我。”
媽媽坐在床上,手里拿著平板,臉色慘白。
平板的屏幕上,正是那張墻被刷白的照片。
“辰辰,你的畫……”
她的聲音發顫,嘴唇哆嗦著,“你的鳳凰……沒了。”
“媽,你別急。”
我快步走過去,握住她冰冷的手,“就是一面墻,我再畫一幅就是了。”
“不一樣……”
她搖著頭,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那不一樣……那是你的心血……”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抓著我的手越來越緊。
“媽!”
我慌了,“藥呢?藥在哪里?”
我手忙腳亂地翻找著床頭柜。
媽媽有嚴重的心臟病,受不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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