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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維文演唱母親
你入學的新書包有人給你拿
你雨中的花折傘有人給你打
你愛吃的那三鮮餡兒
有人她給你包
你委屈的淚花有人給你擦
啊哈這個人就是娘
啊哈這個人就是媽
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
啊不管你走多遠無論你在干啥
到什么時候也離不開咱的媽……”
每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心里總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也許是虧欠母親的太多太多……
我的母親,生于一九三七年,那是戰火紛飛的年代。在華北平原上,那是一個尋常到地圖上尋不見名字的村莊,成為了她生命的起點,村子不大土坯的房,風一過,便揚起一片迷迷蒙蒙的塵。就是這樣一個村子,卻承載了母親最初的歡笑與淚水,是她一生眷戀的地方。她的一生,便從這片廣袤而貧瘠的土地上,悄然開始了。
我的母親沒有上過一天學,斗大的字不識幾個,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錯。但在生活的課堂里,她卻學得無比通透。她的世界簡單純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平凡中堅守著對生活的熱愛。她識得的字,是生活的艱辛,是風雨的脾性,是莊稼的言語。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人,在我們村里還連續干過幾年的婦女主任。我常想,她若有機會握筆,寫下的該是怎樣一部厚實而沉默的書呢?可惜,命運遞給她的,從來不是筆墨,而是一根燒火棍,一把鋤鎬木锨,一把割麥的鐮,一根縫補歲月的針。
童年的記憶里,總有一幅褪了色的畫面:母親總是穿著那幾件洗得泛白的衣服,縫縫補補又一年。一盞小小的、玻璃罩子的煤油燈,燈芯捻得極小,豆大的一點光暈,顫巍巍地,勉強撐開周遭一小圈昏暗。母親就坐在那光暈的中央,低著頭,哧啦哧啦地納著鞋底。那時光似乎走得極慢,慢得像她手中那根針,一下,一下,要穿透厚厚的千層底。她的影子被燈光投在斑駁的土墻上,放得極大,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像一個沉默的守護神,填滿了整個屋子的空曠與清寒。
她的手,是我見過最粗糙也最靈巧的手。指節因常年勞作而微微變形,掌心布滿縱橫的、洗也洗不掉的繭子。可就是這樣一雙手,能將一團蓬亂的棉花,紡成均勻的線;能將幾塊零碎的布頭,拼成一件暖和的衣裳;能在冬日里,揉出松軟噴香的饅頭;能在夏夜里,拍出清涼安恬的睡眠。那雙手溫暖有力,操持著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將粗糙的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似乎總在忙碌,從灶臺到田地,從雞舍到井邊,她的身影是家里一個永不停歇的、安穩的軸心。她的話極少,所有的言語,仿佛都化作了無聲的行動,一點一滴地,滲進我們清苦卻溫暖的日子里。
母親一生簡樸,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記得過年時,家里買肉,她總是挑最便宜的部位,卻把最好的都留給我們。家里的剩飯剩菜,她從不舍得倒掉,熱了又熱,自己默默吃完。在她心中,浪費是最大的罪過。
母親的心腸,是那種最本真的熱。村里誰家有了難處,她總是第一個知曉,也總是默默地走去。有時是籃子里揣上幾個剛摘的瓜菜,有時是去幫著照料一會兒無人看管的孩子,有時,僅僅是坐在人家的炕沿上,陪著嘆一口氣。她不會說任何寬慰的大道理,但那無聲的陪伴,那實實在在的援手,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她像田埂邊一株不起眼的草,自己經受著風雨,卻總愿意為路過的人,提供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蔭涼。
日子雖平淡,卻也充滿了坎坷。父親常年在外勞作,家里的重擔全壓在母親一人肩上。農忙時節,她在田間揮汗如雨,播種、除草、收割,每一個環節都不曾落下。回到家,還要洗衣做飯,照顧我們兄弟姐妹。生活的艱辛如同一座座大山,可母親從未抱怨過一句,她就像一棵堅韌的大樹,為我們遮風擋雨。
后來,我們長大了,像羽翼漸豐的鳥兒,一個個離開了那個土小屋。歲月無情,在母親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她的背脊被歲月壓得有些彎,腳步也變得蹣跚。但在我們心中,母親永遠是那座溫暖的港灣。我們將她接到城里,她看著明亮的電燈,摸著光滑的燃氣灶,眼神里卻總有一絲不知所措的茫然。她依舊保持著黎明即起的習慣,在空曠的陽臺上坐著,望著樓宇間狹小的天空,我想,她是在想念那片可以極目千里的原野,想念那帶著莊稼氣息的風。
2012年五月初,母親永遠地睡去了,不舍地離開了我們。那一天,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在給母親燒五七的那一天,我整理她的遺物,箱底整整齊齊疊放著的,是我們兄妹幾個小時候的衣物,每一件都洗得發白,卻保存得完好。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的一生,何嘗不是一件她用盡心力織補的舊衣?用忍耐做線,以慈愛為針,在無數個昏暗的油燈下,將那些破碎的、困苦的日子,縫補得盡可能平整、暖和。
如今,城市里的夜晚亮如白晝,我再也不需要那盞昏黃的油燈了。可我知道,在我生命的最深處,永遠亮著那么一點光,豆大的一點,顫巍巍的,卻足以照亮我所有的迷惘與孤單。那光里,有母親納鞋底的側影,有泥土的味道,有穿越數十載光陰,依然滾燙的、樸素的溫度。
如今,母親已離去多年,但她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在我眼前。每當回憶起母親,那些平凡而瑣碎的往事,都如同一顆顆珍珠,串聯起我對她深深的思念。母親的一生,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卻以她的質樸、善良和堅韌,為我們詮釋了生命的意義。在這悠悠歲月里,母親的愛,如涓涓細流,永遠流淌在我的心間。
母親沒有留下什么,卻也留下了一切。
賦:念奴嬌·憶母
萱堂音杳,憶慈顏、常惹肝腸愁結。昔歲溫言猶在耳,每夢親恩難絕。灶火烹香,燈前縫補,總把兒情熱。倚門凝望,盼兒歸影心切。
今日荒冢碑寒,松楸風泣,涕泗沾衣纈。苦短人生如逆旅,難忘春暉明澈。養育深恩,陰陽永隔,此恨憑誰說。夜闌思母,月光盈滿窗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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