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伺候奶奶,我就放棄高考!”女兒雙眼通紅,將錄取通知書撕成兩半。
我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丈夫,他甚至沒有阻止的意思。
我同意了,看著他們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
他們以為我會從此乖乖端屎端尿,任勞任怨。
當晚,我刷爆信用卡,住進了市中心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
隔天清晨,他們就為自己的如意算盤付出了代價。
01
“刺啦——”
一聲脆響,撕裂了客廳里壓抑的空氣。
那張燙金的、承載著一個家庭十幾年期望的名牌大學錄取通知書,在我女兒高蕊的手中,被一分為二。
“許靜,我再說一遍!”
她雙眼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將那兩半廢紙狠狠砸在茶幾上。
“你要是不去把奶奶接回來伺候,我就不去上大學!”
“我就不去復讀!”
“我這輩子就毀了,看你怎么辦!”
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每一個字都像釘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我沒有看她。
我的目光,越過散落的紙片,落在我那結婚二十年的丈夫,高遠身上。
他就坐在高蕊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他低著頭,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漫不經心地劃著,仿佛眼前這場風暴與他無關。
可我看得清清楚楚,在他垂下的眼簾下,嘴角正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那是一抹得計的,殘忍的笑意。
空氣死寂了三秒。
高蕊見我沒反應,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在醞釀下一輪更猛烈的攻擊。
我終于動了。
我緩緩收回視線,平靜地看著我那被慣壞的、自私透頂的女兒,輕輕點了點頭。
“好。”
我說。
“我接。”
一個字,像投入滾油的一滴水,瞬間炸開了鍋。
高蕊眼里的瘋狂和怨毒瞬間褪去,變成了錯愕,隨即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她和她爸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里寫滿了“看吧,我就說這招管用”。
高遠也終于放下了手機,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施恩般的口吻對我說:“你看,早就該這樣了嘛,非要鬧得孩子撕通知書。”
“蕊蕊也是為了奶奶,一片孝心,你就多擔待點。”
他輕描淡寫地將這場由他們父女聯手策劃的逼宮,定義為女兒的“孝心”。
我心里一片冰封。
什么孝心。
不過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打著孝順的旗號,來滿足自己的懶惰和自私罷了。
他們立刻開始行動起來,當著我的面,撥通了老家親戚的電話。
高遠的聲音里充滿了炫耀和勝利的喜悅。
“三叔,你跟我嬸兒說一聲,不用再輪流照顧我媽了,我讓許靜把她接過來了。”
“對,接到我們家,許靜親自伺候。”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么,高遠笑得更開心了。
“嗨,還能有什么辦法,蕊蕊有辦法啊!這孩子,拿自己的前途一威脅,她媽立馬就妥協了。到底是親媽,心疼孩子。”
“對對對,她終于想通了,一家人嘛,就該這樣。”
我面無表情地聽著,轉身走回我的房間。
不,不是我的房間。
是主臥。
但這棟房子,從首付到月貸,每一分錢都來自于我的工資卡。
高遠那點微薄的薪水,除了他自己的日常開銷,剩下的全部貼補給了他那個游手好閑的弟弟。
女兒從小到大,從幾萬塊一年的國際幼兒園,到十幾萬的鋼琴課、馬術課,再到這次高考前的天價一對一輔導,也全是我一個人在承擔。
這個家,我是唯一的經濟支柱,唯一的提款機,以及唯一的免費保姆。
可笑的是,我付出了所有,卻在這個家里沒有絲毫的地位和尊重。
我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那個面容憔悴、眼底寫滿疲憊的中年女人。
四十歲的年紀,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可那雙眼睛,早已失去了二十年前的光彩,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疏離。
我拉開抽屜,最底下壓著一本相冊。
翻開第一頁,是我和高遠二十年前的結婚照。
照片上的女孩,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得明媚又張揚,眼睛里像是落滿了星星。
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
她以為,只要自己傾盡所有地付出,就能換來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體貼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孩子。
現在,鏡子外面的我,冷冷地看著鏡子里那個天真的傻瓜。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高蕊推門而入,連一聲“媽”都懶得叫。
她語氣生硬地命令我:“明天早點去把奶奶接過來,別磨磨蹭蹭的,鄉下條件不好,奶奶多待一天都受罪。”
我看著她那張因為得逞而顯得格外驕傲的臉,慢慢地點了點頭。
“好。”
她滿意地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我關上房門,沒有哭,也沒有憤怒。
我只是異常平靜地,從衣柜最深處,拖出一個許久不用的28寸行李箱。
打開,開始默默地收拾東西。
客廳里,隱約傳來他們父女倆的討論聲。
“爸,把次臥給奶奶住吧,那個房間向陽。”
“不行,次臥太小了,怎么能委屈奶奶。就讓你媽搬去次臥,把主臥騰出來給奶奶住。”
“好主意!主臥還有獨立衛生間,方便!”
他們以為我在收拾東西,是準備把主臥騰出來,給即將到來的婆婆。
他們永遠都這么自以為是。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也像是我這二十年荒唐婚姻的,落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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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高遠就催促著我起床。
他和他弟弟高飛,開著我的那輛奔馳SUV,興高采烈地回鄉下接老太太趙秀蓮。
我沒有去。
我留在家里,將這個我一手一腳布置起來的家,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
像是在進行一場告別的儀式。
中午時分,玄關處傳來嘈雜的聲響。
門被推開,一股混雜著老人身上特有的、久不洗澡的酸腐氣味和濃重藥油味的氣息,瞬間涌了進來,霸道地侵占了屋里每一寸清新的空氣。
高飛背著癱瘓在床的趙秀蓮,高遠跟在后面,手里拎著幾個臟兮兮的蛇皮袋。
他們直接將老太太安置在了主臥那張我新換的昂貴絲綿床墊上。
趙秀蓮一沾到柔軟的床,立刻開始哼哼唧唧,渾濁的眼睛在房間里四處打量,最后落在我身上,立刻迸發出惡毒的光。
“掃把星!喪門神!”
她口齒不清地咒罵著,唾沫星子亂飛。
“要不是你這個女人克我,我能摔倒?我能癱?”
一年前,她自己在家里拖地,結果腳下一滑,摔成了股骨頸骨折。
術后恢復期,她不聽醫囑,非要下地亂走,再次摔倒,導致神經損傷,從此癱瘓在床。
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她自己鄉下的家里,跟我沒有半點關系。
但在他們高家人嘴里,就成了我的錯。
是我“氣”到了她,是我沒有“時時刻刻”打電話關心她,所以她才會“心情不好”以至于摔倒。
高遠站在一旁,看著他媽對我破口大罵,不僅不阻止,反而還像個監工一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指揮我。
“許靜,沒聽到我媽說話嗎?趕緊去倒杯水啊!”
“還有,地臟了,這里,這里,我弟剛背我媽進來,鞋底有泥,你擦干凈點,我媽愛干凈。”
我默默地拿起抹布,跪在地上,一點點擦去他們帶進來的污漬。
高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蘋果就啃,理所當然地對我說:“嫂子,我媽這人就嘴碎,你多擔待。以后就辛苦你了。”
說完,他拍了拍屁股,說自己廠里還有事,一陣風似的走了。
留下一個爛攤子,和一個地獄。
地獄,從午飯時分,正式降臨。
我按照營養師的建議,燉了清淡的魚湯,打了細膩的蔬菜泥。
我一勺一勺地喂到趙秀蓮嘴邊,她卻把頭一撇,滿臉嫌惡。
“什么豬食!我不吃!”
高蕊聞聲從房間里出來,看到這一幕,立刻對我發難:“媽你怎么回事!奶奶剛來,你就給她吃這些東西?你不知道她愛吃紅燒肉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醫生說她現在高血壓高血脂,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醫生醫生!你就知道拿醫生當擋箭牌!我看你就是不想用心!”高蕊把筷子一摔,氣沖沖地回了房間。
高遠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警告我:“你跟孩子計較什么?她剛撕了通知書心情不好,你讓著她點不行嗎?”
“還有我媽,老人家想吃口肉怎么了?天塌下來了?你就去做一份!多大點事!”
我沒說話,轉身進了廚房,在油煙里煎熬了一個小時,做了一碗看起來就膩得慌的紅燒肉。
端到趙秀蓮面前。
她終于滿意了,張開沒幾顆牙的嘴,大口大口地吃著。
我給她喂飯,她卻像是故意的一樣,在我把勺子遞到她嘴邊時,猛地一偏頭。
一整勺滾燙油膩的肉湯,就這么結結實實地潑在了我的胸口。
白色的真絲襯衫上,瞬間暈開一大片惡心的油漬。
皮膚傳來一陣灼痛。
趙秀蓮非但沒有歉意,反而尖叫起來,指著我喊:“啊!燙死我了!你想燙死我這個老太婆啊!”
高蕊聽到尖叫,像一顆炮彈一樣從房間里沖了出來。
她看都沒看我胸口的狼藉,徑直沖到床邊,抓住趙秀蓮的手,緊張地問:“奶奶!奶奶你沒事吧?燙到哪里了?快給我看看!”
高遠也一個箭步沖過來,對著我就是一聲怒吼:“許靜你干什么吃的!喂個飯都能燙到我媽!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祖孫三代,一個演戲,兩個心疼,配合得天衣無縫。
我像個局外人,不,我就是他們這場戲里,用來祭旗的那個道具。
晚上,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給趙秀蓮擦身,換洗,處理排泄物,清洗床單……
等我忙完這一切,高遠和高蕊已經吃完飯,在客廳里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水果,綜藝節目里傳出的笑聲,和這個家里的惡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趙秀蓮在房間里一刻也不消停。
一會兒喊口渴,一會兒喊后背癢,一會兒又喊要翻身。
我像個陀螺一樣,在客廳和主臥之間來回奔波。
凌晨一點,我剛躺下不到十分鐘,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高飛發來的微信。
“嫂子,辛苦了,我媽就拜托你了。對了,我最近看上一個二手車,手頭有點緊,你先轉5萬塊給我周轉一下。”
我看著這條信息,和他以往無數次用各種理由要錢的信息,格式都一模一樣。
往上翻,是上個月的“我女朋友懷孕了要打胎,嫂子借我一萬”。
再往上,是三個月前的“我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嫂子支持我十萬”。
……
每一筆,都是有借無還。
而這些錢,都來自于我的血汗。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那行刺眼的“你先轉5萬塊給我”,忽然就笑了。
笑出了眼淚。
二十年了。
夠了。
真的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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