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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歲的名校博導再次引發熱議,尤其是本校博士剛剛畢業,就通過青年學者計劃直接獲得博導資格,這一舉措確實“有魄力”。我不反對學術界破格,年輕人可能更有沖勁和創造力,也能出成果,我樂見其成。
但我覺得,人文社科這一類,如果不是取得特別驚艷的學術成果,還是慎重些好。倒不是非要講論資排輩這一套,而是需要有令人信服的研究成果,不是期刊發表,不是沒啥影響的專著,而是真正能讓學術界眼睛一亮的貢獻。尼采25歲完成《悲劇的誕生》,他是巴塞爾大學最年輕的正教授。曼昆26歲拿到MIT經濟學博士,提出“菜單成本”理論,也是到29歲才拿到哈佛教授。Leo A. Goodman22歲拿到普林斯頓博士學位,統計學和社會學領域有三個統計量以他命名,也到了28歲才成為芝加哥大學教授。這些學術“大牛”都沒有一畢業就成為博導,還有個研究、沉淀和出成果的階段。在當代已經非常體系化的學術譜系下,一畢業就“不拘一格降人才”,我覺得似乎有些冒進。
中國在人文社科領域集中出年輕教授或博導,可能只有兩個階段。一個是新文化運動前,李大釗、胡適、劉半農這些都在27歲左右成為北大教授,彼時正是文化思想大變革的年代,青年人的思想、見識、治學方法與舊時代的老學究不同,才有了破格。第二個階段就是現在……1992年解志熙被清華大學評為教授,成為當時文科最年輕的教授,《光明日報》頭版報道,一時輿論嘩然。誰能想到僅2025年,25-30歲的名校教授就如同雨后春筍,不斷打破解志熙的“紀錄”。
百余年前,新舊思想交鋒,年輕學者出現在歷史舞臺上是應有之義。如今呢?
如今,人文社科的理論、方法、范式已經漸趨成熟,大家研究的問題越來越“小”,因為那些宏大理論已經有很多前人提出、修正、否定和迭代,在知識爆炸的時代,想要在學術上有所突破,大多只能從細分領域問題入手。這就決定了做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研究,概率越來越低。盡管國際格局風云變幻,世界正在從一個溫和的小時代進入某種大變局,但在人文社科領域,似乎還沒有看到這種變局的影響,至少目前沒有足以有大師鋒芒的學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文社科的學術領域,仍然是個“小時代”。在這樣的小時代,急于讓年輕學者“破格”要更加慎重。
而且人文社科與理工科研究還不同。雖然各個領域都有天才,但理工科領域的天才,有可能在青年時代就有公認的突破性成果。通俗點說,人家的成果更“硬”,人文社科類的成果更“軟”。
這并不是說人文社科類的成果不重要,但這類成果需要橫向的積累和歷史的檢驗,這兩個要素都需要時間。
所謂橫向的積累,是因為人文社科領域的專業壁壘并沒有那么強,文史哲之間互相影響,再加上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等社會科學,前人的知識生產量已經相當大,需要做大量跨學科閱讀,人文社科不能“一門深入”,要是做不到一專多能,基本上就是閉門造車圈地自萌。
所謂歷史的檢驗,就是一項學術成果的誕生需要同行、學界甚至大眾產生共識。理工類研究成果有硬性的定理和共識,每進一步就是扎實的一步,解決的問題也能成為后人的階梯。人文社科則可能陷入“流行”的風險,就像社會學當年紅極一時的結構功能主義,再到后來的中層理論、解構主義,各領風騷一段時間。這還是能留在學術史上的,更多人文社科研究成果,能進入學術史的少之又少。即便是天才,也大多在前人的基礎上修補延伸而已。我們當然希望有更多“大師”,但知識生產越多,積累和學習的時間越長,大師誕生的概率也在降低。也許,社會思潮再次進入激烈動蕩的時代,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青年才俊走上歷史潮頭。歷史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與其急著把教授、博導的頭銜、聲望、資源給年輕人,不妨給他們創造老老實實做學問環境。真正的學者,反而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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