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從構朳鎮駛出,一路向東,寬闊的“構-坪”產業大道如一條墨色的綢帶鋪展于山野之間。十公里路程,竟似只輕輕掀開了人間畫卷的一角,東坡村便在這綢帶中間,攜著它那個與文豪同名的身份,悄然立定于塵囂之外。
![]()
車行未遠,路邊便次第浮出村舍與田園。農家的白墻琉璃瓦屋錯落而立,或獨家小院,或結鄰而居,炊煙如同淡墨,絲絲縷縷地浮向天空,仿佛是鄉間田野舒緩的呼吸。院子籬笆墻邊的各種瓜藤纏繞攀爬,累累果實垂懸,恍若時光在此處停駐,織成了綠網;院落里雞鳴狗吠貓兒跑,屋檐下晾曬著各種“收成”,煙火氣息凝成了時光的成色,既在訴說,又在沉默——像一粒粒熟透的日子,無聲而飽滿地結在光陰的藤蔓上。田園之中,木瓜樹擎著累累青果,玉米挺直著翠綠腰身,各色蔬菜在畦間鋪展開深淺不一的綠毯。最醒目的還是那些光皮木瓜,累累果實綴于枝頭,青黃相間,如一只只飽滿的手掌托舉著山野的豐饒。
![]()
東坡溪依偎著道路蜿蜒流淌,溪水清澈得似整塊流動的碧玉,水底青石清晰可數,如臥牛般靜靜伏在光影之中。水流遇到石塊便發出細微的嘩嘩聲,仿佛在低聲絮語著山間無人知曉的秘密。這條溪流,竟似一條自遠古游來的水龍,溫馴地貼著大地蜿蜒前行,把清冽的活力注入了每一寸它撫過的土地。
![]()
沿東坡溪再溯流而上,水流聲漸漸變得急切。山勢收束,溪流陡然跌入一處天然石洞——這便是響水洞。洞口涼風習習,盛夏酷熱于此竟被滌蕩殆盡,洞壁常年沁著水珠,涼意仿佛能滲入骨縫。溪水穿洞而過,于另一側奔涌而出,形成一個響水潭——有人在此游泳,盡享山澗清澈,溪流柔情。
![]()
關于這洞,村中流傳著古遠的神話:傳說山神的小女因愛慕人間煙火,常化作村女在此嬉水。一日采藥青年于激流中救她脫險,龍女感念,遂將一縷精魂化入水脈。從此響水洞便有了靈性,風過洞口,聲如天籟,便是龍女婉轉的歌聲;水出深潭,甘冽清甜,便是她永不干涸的深情。這傳說如同水珠滴入歲月深潭,在村人心湖漾開漣漪——人神相守的渺茫愿望,竟借著山水之形,在時間的褶皺里刻下了溫柔的印記。
![]()
東坡村還有網紅打卡景點,一棵千年白果樹龐然如巨傘撐開,蔭蔽著大片土地。樹干粗壯虬結,樹皮裂開深深的紋路,仿佛刻滿了所有往事的密碼。最奇特的是樹干高處一個碩大的空洞,黑黢黢地朝向天空,如同大地一只深邃的眼睛,默默凝視著人世流轉。它龐大的樹冠覆蓋著村落,那沉甸甸的綠蔭,是歲月沉淀下的庇佑,也是無聲的箴言。
![]()
東坡村不僅有名,更有實。村域山中盛產質地堅實的大青石,被開采出來,鋪路架橋,裝飾園林,以山的脊骨支撐起人間煙火。光皮木瓜則被勤勞的雙手制成了蜜餞、果酒,清甜的滋味,如同封存了一小罐秦嶺深處的陽光,真正是“永以為好”!
![]()
日影漸斜,該作別了。回望東坡村,炊煙又起,如宣紙上淡墨暈開,與山嵐融為一體。此地雖非文豪貶謫的荒遠黃州,亦無大江東去的浩蕩詩情,卻自有一番沉靜內斂的筋骨。村民臉上的笑容平和,像是早已將生活的風雨看淡——東坡二字在此處,與其說是追慕千載文豪的風流,不如說已沉淀為一種生存的智慧:如蘇子瞻般,在泥土與青石之間,在木瓜的微澀與溪水的清冽里,尋得人間至味。人間真正的清歡,原不必在詩酒歌賦里刻意追尋;它被東坡村的百姓悄然握在手中,如同捧起一掬自山澗流出的活水,澄澈映天——原來所謂“東坡”,無非是俯身于土地,拾起那被文人墨客詠嘆了千遍的四個字:“人間有味”。此地的深意,不在名,而在心:一顆顆懂得安放風雨也釀制微甜的心,比任何詩文都更靠近大地深處那永恒的歌謠。
![]()
文字:張順成
圖片:張順成 李全平
投稿分享:微信491985777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