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標侵權：平行進口與權利用盡的實務解析及爭議探討

一、開頭：從跨境電商痛點切入，引出核心問題

打開跨境電商 APP，你可能會看到同款進口護膚品、手表，價格比官方旗艦店低三成，卻標注著 “非官方授權”。這類商品的銷售是否構成商標侵權？關鍵就繞不開 “平行進口” 與 “權利用盡” 這兩個法律概念。

在近年商標侵權案件中，平行進口引發的糾紛占比逐年上升。比如某跨境平臺銷售的進口奶粉，因未經國內商標權人許可，被訴商標侵權；而平臺以 “商品來自品牌方海外授權渠道，符合權利用盡原則” 抗辯。這類案件的裁判結果，直接影響企業經營策略與消費者選擇權，也凸顯了厘清兩者關系的重要性。

二、基本概念：先搞懂兩個 “關鍵定義”

要判斷平行進口是否侵權，首先得明確核心概念的法律邊界，這是實務分析的基礎。

1. 平行進口

指在商標權人未授權的情況下，第三方將其在境外經合法授權投放市場的商品，進口到境內銷售的行為。其核心特征有二：一是商品本身是 “正品”，非假冒；二是進口銷售行為未經境內商標權人許可。

2. 權利用盡

又稱 “權利窮竭”，指商標權人將其享有商標權的商品合法投放市場后，就不能再對該商品的后續流通（如轉售、出租）主張商標權，他人無需再獲得許可。但權利用盡存在 “地域范圍” 爭議 —— 是僅在商品投放地 “用盡”（國內用盡），還是在全球范圍內 “用盡”（國際用盡），這是判斷平行進口合法性的核心分歧。

三、核心爭議：平行進口是否構成商標侵權？

實務中，商標侵權的判斷圍繞 “權利用盡范圍” 與 “商品是否存在實質性差異” 展開，這也是法院裁判的兩大焦點。

1. 爭議點一：權利用盡的地域范圍

我國目前采用 “商標權國內用盡” 原則，而非 “國際用盡”。根據《商標法》及司法解釋，商標權的保護具有地域性，境外合法投放的商品，若未經境內商標權人許可進口到國內，可能破壞商標權人在境內的市場秩序（如價格體系、渠道管控），此時權利用盡不當然及于境內。

比如 “米其林輪胎案” 中，法院認為：境外銷售的米其林輪胎雖為正品，但境內米其林公司對其商標在國內享有獨占使用權，第三方未經許可進口銷售，可能導致消費者混淆（如誤認為是官方渠道商品），最終認定構成侵權。

2. 爭議點二：商品是否存在 “實質性差異”

即使商品來自境外合法渠道，若進口后存在 “實質性差異”（如規格不符、質量標準不同、包裝修改），也可能構成侵權。實務中，法院會審查以下內容：

商品的質量標準是否符合國內法規（如進口食品的中文標簽、化妝品的備案信息）；

商品的功能、規格是否與境內授權商品一致（如電器電壓適配、保修服務差異）；

包裝、標識是否被修改，是否可能導致消費者誤解。

若存在上述差異，即便主張 “權利用盡”，也難以抗辯侵權指控。

四、實務裁判思路：法院如何認定？

結合近年典型案例（如最高法公布的商標侵權指導案例），法院的裁判邏輯可總結為 “兩步法”：

第一步：審查商品來源的合法性先判斷平行進口的商品是否為商標權人或其授權方在境外合法投放的正品。若商品是假冒或非法渠道獲取（如走私、竄貨），直接認定侵權，無需再審查權利用盡。

第二步：審查是否符合 “不侵權例外”若商品為正品，再審查是否滿足 “不侵權” 的兩個條件：一是商品無實質性差異；二是未導致消費者混淆或損害商標權人利益。若無法滿足，仍可能認定侵權。

例如 “勞力士手表平行進口案” 中，法院查明：進口手表雖為正品，但未經過境內勞力士公司授權，且手表的保修服務、配件供應與境內官方渠道不同，可能導致消費者誤解，最終判決進口商構成商標侵權。

五、企業實務建議：避免侵權風險的 3 個關鍵動作

無論是跨境進口商還是商標權人，都需圍繞 “合規” 制定策略，減少糾紛風險。

1. 對進口商：事前審查是核心

優先獲取境內商標權人的書面許可，避免 “未經授權” 的被動局面；

若無法獲取許可，需留存商品境外合法來源的證據（如采購合同、授權文件），并確保商品無實質性差異（如完成中文標簽備案、符合國內質量標準）；

銷售時明確標注 “非官方授權”“境外平行進口”，避免消費者混淆。

2. 對商標權人：主動管控與及時維權

建立境內市場的渠道管控體系，明確授權商品的標識、包裝、價格，與平行進口商品形成區分；

發現平行進口行為后，先固定證據（如購買公證、商品差異對比），再通過發律師函、行政投訴或訴訟維權；

若商品為正品且無差異，可考慮與進口商協商合作（如納入授權渠道），而非直接訴訟，降低維權成本。

六、總結：平衡保護與流通，仍是未來方向

平行進口的爭議本質是 “商標權保護” 與 “商品自由流通” 的平衡。我國當前的裁判思路，既注重保護商標權人在境內的合法權益（如市場秩序、品牌信譽），也未完全禁止平行進口 —— 若商品正品、無差異且不致混淆，部分案件中法院也會認可其合理性。

對企業而言，核心是 “合規先行”：進口商需守住 “來源合法、商品無差異” 的底線，商標權人需做好 “渠道管控、證據留存” 的準備，才能在糾紛中占據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