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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視的癌癥“殺手”與免疫治療的瓶頸
如果你問一個普通人,最害怕哪種癌癥,答案里十有八九不會出現“頭頸部鱗狀細胞癌”(HNSCC)這個名字。但在全球癌癥排行榜上,它可是名列第六的“殺手” 。更令人心驚的是,這種癌癥的發病率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預計到2030年將增加30% 。
更糟糕的是,三十年過去了,HNSCC患者的五年生存率幾乎沒有太大改變 。傳統的治療方式——手術、放療、化療,對晚期患者來說,效果有限,而且往往會嚴重影響生活質量 。
直到“免疫療法”的出現,給無數癌癥患者帶來了曙光。
還記得2018年那場劃時代的諾貝爾獎嗎?兩位科學家因為發現了PD-1和CTLA-4這兩個“免疫剎車”分子,讓癌癥治療進入了免疫時代 。通過使用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CIs),比如著名的PD-1抑制劑,我們終于學會了松開癌細胞給免疫系統踩下的“剎車”,讓T細胞大軍重新上陣殺敵 。
然而,面對頭頸癌這個頑固分子,第一代“免疫剎車片”(PD-1/CTLA-4抑制劑)的效果卻打了一個問號。
為什么PD-1/CTLA-4這把“金鑰匙”打不開所有鎖?
盡管PD-1/CTLA-4抑制劑帶來了巨大的希望,但現實是殘酷的:對于HNSCC患者來說,它們的療效仍然受限,5年生存率穩定在40%-60%之間 。為什么這把“金鑰匙”不能在所有人身上都發揮作用?
科學家們總結了三個主要原因,每一個都像一道高墻,阻擋著免疫大軍的進攻:
1. 免疫剎車的“變臉術”:異質性作祟
癌細胞非常狡猾,它們的“剎車”PD-1或CTLA-4的表達量,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在不同患者、同一患者的不同腫瘤部位,甚至同一時間段內,都在不斷變化 。這種“變臉術”導致了治療的“水土不服”。
今天,你的癌細胞PD-L1(PD-1的配體)表達很高,藥物有效。明天,它可能就“假裝”表達降低,讓藥物無法持續阻斷PD-1通路 。這種時間、空間上的不一致性,讓針對單一靶點的PD-1/CTLA-4療法很難達到持久的療效。
2. 腫瘤微環境的“免疫沼澤”:冷腫瘤的困境
在這個“沼澤”里,不僅有幫助腫瘤生長的生物成分,比如**癌癥相關成纖維細胞(CAFs)*癌癥干細胞(CSCs)和* ,還有非生物的“惡劣天氣”——缺氧和高酸性的環境 。這些因素共同作用,嚴重削弱了T細胞的殺傷力,讓免疫大軍即使被“松剎”了,也深陷泥潭,無法發動有效攻擊 。
3. “誤傷”的代價:免疫相關不良事件(irAEs)
免疫療法不是沒有副作用。它解放免疫系統的同時,也可能讓免疫系統“敵我不分”,引發各種自身免疫反應,統稱為irAEs。輕則疲勞、皮疹,重則肺炎、腸炎、肝炎,甚至危及生命 。更麻煩的是,當PD-1/PD-L1和CTLA-4聯合使用時,嚴重副作用的風險會進一步增加 。
正是這些限制,迫切需要我們尋找新的“免疫開關”,新的治療策略,來全面瓦解癌細胞的防御體系 。
李大爺的困境:從希望到無奈
家住西安的李大爺(60多歲,患者稱謂符合年齡)是一位晚期HNSCC患者。確診后,他接受了常規的放化療,但效果并不理想。
當醫生告訴他可以嘗試PD-1抑制劑時,李大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開始,治療效果顯著,腫瘤縮小了,體內的免疫細胞被激活,他感覺生活又有了希望。
但好景不長,一年后,腫瘤又開始進展。復查結果顯示,李大爺的腫瘤組織中PD-L1的表達并沒有顯著變化,但癌細胞卻變得更加“頑固”了。
醫生沉重地告訴他:“李大爺,癌細胞可能已經啟動了另一套‘免疫剎車’系統,我們的PD-1抑制劑已經無法完全應對了。”
李大爺的困境,正是無數HNSCC患者面臨的現實。這表明,在PD-1/CTLA-4的“剎車”被解除后,癌細胞還藏著其他“隱形剎車”在偷偷運作,導致免疫系統再次陷入“疲憊”和“癱瘓” 。
重啟生命線:八大“免疫新兵”的橫空出世
為了解決李大爺這樣的患者面臨的耐藥和復發問題,科學家們并沒有放棄,他們將目光投向了下一代免疫檢查點,尋找那些癌細胞隱藏起來的“隱形開關”。
最新的醫學研究探索了八個全新的免疫檢查點(IC):PD-L2、B7-H3、VISTA、BTLA、TIM-3、LAG-3、TIGIT和GITR。它們就像是“免疫特種兵”,有望從不同角度、不同通路同時松開癌細胞的多個“隱形剎車”,實現多靶點、更精準的抗癌效果 。
1. PD-L2:比PD-L1更強的“超級剎車片”
身份: PD-1的另一個配體,和PD-L1是“兄弟”。特點: 它對PD-1的結合能力比PD-L1高出2到6倍 !在腫瘤細胞中表達比PD-L1更廣泛 。潛力: 它的高表達通常預示著較差的預后 。因此,阻斷PD-L2,可以解除一個更強力的“免疫剎車”。2. B7-H3:癌癥干細胞的“保護傘”
身份: CD276,一個跨膜蛋白,是HNSCC中表達量最高、最穩定的免疫檢查點之一 。特點: 它的高表達與腫瘤體積大、晚期臨床分期和患者低生存率正相關 。潛力: 尤其值得關注的是,B7-H3是**癌癥干細胞(CSCs)**的表面標志物 。CSCs是腫瘤復發和轉移的根源。這意味著靶向B7-H3,不僅能殺傷癌細胞,還可能鏟除導致復發、轉移的“老巢” 。3. VISTA:腫瘤微環境里的“低語者”
身份: 一個在T細胞抑制中發揮強力作用的分子。特點: 它的抑制作用主要體現在**髓系來源抑制細胞(MDSCs)**上,這些細胞是TME中免疫抑制的主力軍 。潛力: 高表達的VISTA與抗PD-1/PD-L1和抗CTLA-4治療的獲得性耐藥有關 。這意味著,當PD-1治療失效時,VISTA可能就是那個“替補上場”的抑制劑。同時阻斷CTLA-4和VISTA,可能比阻斷PD-1和VISTA更有效 。4. BTLA:TNF受體家族的“牽線人”
身份: B和T淋巴細胞衰減器,一個抑制性受體。潛力: 在HNSCC中,BTLA表達持續升高,并與較差的預后相關 。它在免疫調節網絡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是未來免疫治療的潛在新靶點 。5. TIM-3:中晚期腫瘤的“幫兇”
身份: T細胞免疫球蛋白和黏蛋白結構域分子-3。特點: 相比早期,TIM-3在HNSCC的中晚期發揮關鍵作用 。它能促進腫瘤細胞的上皮-間充質轉化(EMT),簡單來說就是幫助腫瘤細胞“變身”為更具侵襲性的狀態,促進轉移擴散 。潛力: 研究顯示,在放療和PD-L1抗體治療中加入抗TIM-3抗體,能夠顯著增加T細胞的活性,延長生存期 。6. LAG-3:T細胞的“疲勞制造者”
身份: 淋巴細胞激活基因-3,是繼PD-1和CTLA-4之后第三個進入腫瘤臨床治療的檢查點 。特點: 它在免疫突觸聚集,通過與MHC II類分子結合,直接“競爭上崗”,抑制T細胞的激活和增殖,最終導致T細胞“筋疲力盡” 。潛力: 臨床試驗發現,與PD-1抑制劑聯合使用(如納武利尤單抗+Relatlimab),LAG-3抑制劑在術前治療中僅4周就能逆轉T細胞的衰竭狀態 。7. TIGIT:聯合阻斷的“先鋒軍”
身份: 帶有ITIM結構域的T細胞免疫球蛋白。特點: TIGIT通常與其他檢查點(如PD-1、TIM-3、LAG-3)共同表達在腫瘤浸潤淋巴細胞(TILs)上,是T細胞衰竭的強烈信號 。潛力: 阻斷TIGIT,可以恢復衰竭T細胞的功能 ,并有效地抑制HNSCC的生長 。在某些模型中,它與放療聯合使用,也能增強抗腫瘤炎癥 。8. GITR:從“剎車”到“油門”的轉變
身份: 糖皮質激素誘導的T細胞特異性受體,屬于TNF受體家族。特點: 與前面7個分子不同,GITR是一個共刺激受體,你可以把它理解為免疫系統的“油門” 。潛力: 激活GITR,可以促進抗腫瘤免疫反應。針對GITR的治療(如GITR激動劑)展現出良好的安全性和抗腫瘤活性 。未來已來:高科技“組合拳”的精準打擊
僅僅找到新的“免疫開關”還不夠,我們還需要更聰明、更高效的“解鎖工具”。科學家們正在探索將這些新的檢查點抑制劑,與新興的生物技術手段結合起來,形成多維度的“組合拳” ,讓治療更加精準和有效。
1. 納米材料(Nanomaterials):微小的“智能快遞”
作用: 納米材料就像超微小的“智能快遞員” ,它們可以被設計成精準地將藥物(比如新的IC抑制劑)投遞到腫瘤微環境,避免了藥物在體內“漫游”產生的副作用,同時能幫助重塑那個抑制免疫的“沼澤” 。前景: 這意味著未來的免疫治療將更加集中火力,副作用更小,療效更高。2. 溶瘤病毒(Oncolytic Viruses, OVs):自帶“免疫警報”的病毒
作用: 溶瘤病毒是一類經過改造的病毒,它們能選擇性地感染并殺死癌細胞,同時在殺死癌細胞的過程中,釋放出大量的腫瘤抗原,相當于給免疫系統敲響了“警鐘” 。前景: 溶瘤病毒與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CIs)聯用,既能直接殺傷腫瘤,又能將“冷腫瘤”變成“熱腫瘤”,激活全身的抗腫瘤免疫 。3. 腫瘤疫苗(Tumour Vaccines):定制化的“免疫教科書”
作用: 傳統的疫苗是預防疾病,腫瘤疫苗則是治療性的。它能利用患者自身的腫瘤抗原,為免疫系統量身定制一本“教科書”,教會T細胞大軍精準識別和攻擊癌細胞 。前景: 尤其是在與ICIs聯用時,ICIs負責解除“剎車”,而腫瘤疫苗負責指明“敵人”,這種“一放一收”的配合,有望帶來更持久、更強大的抗癌免疫記憶 。個性化治療的未來
李大爺的故事是現實的縮影,也預示著醫學發展的方向:我們不能滿足于單一的PD-1/CTLA-4療法。頭頸癌的治療需要“深挖洞、廣積糧”,通過同時或序列性地靶向PD-L2、B7-H3、VISTA等八大“免疫新開關”,我們能更全面地解除腫瘤設置的免疫抑制 。
將這些“新開關”的抑制劑,與納米材料的精準投遞、溶瘤病毒的喚醒,以及腫瘤疫苗的定制化教育相結合 ,未來HNSCC的治療將不再是“一刀切”的模式,而是真正走向個性化治療和精準醫學。
當然,目前這些研究大多還處于臨床前或早期臨床階段,我們缺乏足夠的患者層面的臨床終點數據(如總生存期、無進展生存期等)。但科學家們正在夜以繼日地努力,力求將實驗室的突破,盡快轉化為全球HNSCC患者可獲得的臨床受益 。
這條道路充滿挑戰,但八大“免疫新兵”和高科技組合拳的出現,無疑為無數像李大爺一樣的患者,點亮了新的生命希望。我們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醫生們會擁有更有效、副作用更小的工具,去打贏這場與癌癥的持久戰 。
參考資料:Tang J, Li H, He Y, Yang Z, Yang X, Wei J. Next-generation immunotherapies for head and neck squamous cell carcinoma: targeting novel immune checkpoints. Ann Med. 2025 Dec;57(1):2561223. doi: 10.1080/07853890.2025.2561223. Epub 2025 Sep 24. PMID: 40994140; PMCID: PMC12466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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