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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AI生成
AI對于金融行業的滲透比預期的更快。
以往牛市中,基金業績主要靠基金經理個人能力。本輪牛市中則有些許不同,橫掃千行百業的人工智能,也“卷”了進來。
從目前公募基金的業績來看,對人類的好消息是,人類依然是大幅度超額收益的主要創造者;對AI的好消息則是,它正幫著機構抬升投研能力的基線。
主動權益的“后來者”天弘,便是個例子。他們研發了一套名為TIRD的AI系統,以此強力輔助研究員和基金經理做決策。
海通證券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的近三年權益業績50強基金公司中,天弘基金并未進入前50強。而到了2025年上半年,天弘基金在同類榜單中已經進入前50強,在截至2025年6月30日的近三年權益業績50強中,居于36位,實現了權益產品業績的提升。
這頗有點“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味道。
與基金行業的多數公司不同,早年天弘基金通過加碼自己的IT技術能力,憑借余額寶的創新,快速在規模上躍升至行業前列。此后,螞蟻集團成為其控股股東,這讓天弘成為業內少有的具有互聯網背景的公募基金公司。這樣的背景和成長經歷,也使之成為行業里最具互聯網原生性的、IT技術實力較強的公司之一。
因此,天弘對于AI賦能投研的嘗試,做得既深又徹底。
公募的病,AI能治?
在人形機器人行情最為熾熱的三月,天弘基金的TIRD系統卻給天弘的權益投資團隊發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交易提示:人形機器人板塊經過爆炒,風險已然累積,建議賣出。
這一判斷與天弘基金權益專委會的判斷不謀而合,當即要求公司所有基金經理,六天內清倉機器人個股。自3月起,人形機器人板塊果然從高點回落,一度出現過20%左右的回撤。
天弘基金副總經理聶挺進事后復盤時表示,若按照自己對基本面的判斷,賣出指令或許會更早發出,但那將錯失最后一波上漲行情。他總結:“在行情頂部的時候,機器判斷更冷靜、更有效。這時候結合基本面的判斷,勝率顯著提高。”
2024年3月,聶挺進加盟天弘基金,6月開始,他牽頭著手打造TIRD系統(Tianhong Intelligent Research and Decision的首字母縮寫,其意為天弘智能研究及決策系統),到了我們交流的此刻,這套系統已在權益團隊內部跑通并落地。
將人工智能嵌入研究及投資決策管理的整套流程中,甚至使之承擔起壓艙石的作用,這其中隱含了天弘基金這家以固收為長板的公司,在主動權益上的籌謀。
此時的公募基金行業剛好站在了一個歷史轉折的交叉點上。
從去年開始,在監管的推動下,公募基金深度變革的帷幕正式拉開,行業導向放在了投資者回報而非產品規模之上。
與此同時,人工智能的技術水平也在加速迭代升維。
“基金行業面臨的環境不同了,方方面面會推動大家都要沿著數字化、AI這個方向去走。”聶挺進道。
過去20年,公募基金行業高速發展,規模迭創新高,卻始終籠罩著一個揮之不去的“魔咒”:靠天吃飯、集中壓注、高位擴張、業績滑落,其結果是基民套牢。
“看看中國各個產業,沒有哪個給客戶盈利體驗這么差,還能以這么快速度發展的,這件事挺令人震驚的。”一位在基金行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公募老兵,曾對妙投直言道。
的確,公募基金的主動權益產品,近幾年帶給客戶的總體體驗并不好。這里面除了A股本身行情不好的因素,公募自身的頑疾也不可忽視。
長久以來,公募非常依賴基金經理和研究團隊的個人能力,日復一日挖掘投資機會,做出業績,做大規模,給公司帶來管理費。而這,某種程度上,還是一種手工作坊似的工作模式,靠的是大力出奇跡。
然而基金經理并不是神,個人能力圈有局限性,情緒有波動,認知和判斷很難一直保持在線。再加之頂峰期規模帶來的超額收益空間下降,歷史業績再出色的基金經理,也會出現業績滑坡、塌房。
一支球隊不能總靠一兩個知名球星來解決問題。
為此,公募基金行業里一直在探索投研平臺化,讓投資變成一場有戰略系統、有戰術組織的兵團作戰。研究團隊為身處前線的基金經理提供高質量的研究支持,基金經理作出投資判斷并管理組合,形成自己的風格和與風格匹配的收益。正如球隊中場為前鋒輸送炮彈那樣,而不是只依靠基金經理單槍匹馬,一個頂仨。
從短期的結果來看,投研平臺化建設卻并沒有在行業內取得廣泛的成功。
說起來,這其中的因素很多,但核心原因也單純——靠明星個人更容易形成短期規模轉化,平臺化建設非一日之功。在這個高度激烈市場化競爭的行業里,真正能踐行長期主義,扎實打地基、做流程、培養團隊的人還是偏少。
聶挺進2006年入行公募,2012年開始歷任博時基金的研究總監、投資總監,2015年以后在浙商基金、華泰資管等擔任高管。在他看來,公募投研一體化經歷了很長的探索期。痛點集中在四個方面。
第一,投研過程兩張皮。往往研究員研究自己的,基金經理投資自己的。這讓考核也變成了一個難題,到底是以實盤轉化作為主要的判斷依據,還是以研究員做的模擬組合作為考核結果呢?總之,各有各的理。
第二,團隊之間協作缺乏合力。量化數據呈現在量化部門,而基本面研究員和基金經理對行業理解、產業的把控是在主動投研部門,并沒有充分形成合力。
第三,投研交互沒有共識。投研是為了推票,但一個投研團隊內部多種風格的基金經理,比如偏成長的,偏價值的,偏主題的,行業輪動的,每個人推票都有一個自己的立場和邏輯,卻沒有共識,結果一支股票買不買,各方莫衷一是。這導致投研轉化成結果的過程,大量無效浪費。
第四,投資沒有品控。聶挺進認為,事后給業績歸因不代表品控,品控是在投研過程中進行管理,到歸因的時候可能產品已經累積了很大的超額負收益了。
面對這些投研頑疾,聶挺進的解決方案就是數字化,用數字化鞏固科學的投研文化與工作流程,用數字化實現組織內部的經驗與知識的傳承。
這意味著,整個投研過程都在線上進行,一切留痕,可追溯,成果可復制,并且通過數字化平臺和AI技術來提升投研效能。
公募基金的頭號產品經理
在聶挺進的從業經歷中,一直有一條科技的暗線。
不論是他入行的博時,還是后來去的浙商基金、華泰資管,都是業內技術比較強的公司,而他也都深度參與了這個投研信息化的進程。當年,他第一份工作的老領導肖風,就為他種下了這顆種子,如今肖風更是成了區塊鏈領域的一位標志性人物。而在浙商基金期間,聶挺進推動了智能投資與主動權益部門融合。
2024年3月,在天弘基金總經理高陽的邀請下,聶挺進加入天弘基金任主管主動權益的副總經理,他在天弘打出的一張明牌,就是TIRD。而他本人也成了這個系統最大的產品經理。
對于聶挺進而言,這套系統已經是他對人機結合探索的第四版迭代。
在他的定義下,TIRD系統的目前所要實現的核心功能是:投研生產的流程化、交互決策的平臺化、關鍵節點智能化。
針對投研條線上的基金經理,系統的作用和目標是管住他們的下限,決策不能過于隨意,而是要保證每個動作的與其投資目標和風格相匹配。
針對研究員,是要利用這套系統讓他們盡快從新人成長為資深研究員,乃至基金經理。系統之中,一個新人可以看到前輩當年的研究報告、決策結果等。系統的交互性,讓一個新人可以得到老鳥的留言、點評,理解他們對公司行業的看法和變化,從而快速成長。
針對管理團隊,目標則是用數據說話。這套系統則能以更加客觀、定量的方式來評價基金經理和研究員。比如,研究員的個股推薦,不僅要看盈利預測是否到位,也要看推的位置是否夠低。基金經理的盈利是風格漂移押對了,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圈覆蓋,才獲得了較穩健的超額收益。由于系統中每個關鍵節點都有留痕、回溯,系統也能輔助團隊管理者和研究員、基金經理一起復盤與優化。
系統解決了管理問題的同時,還能夠進一步明確每個產品的風險收益特征,即基金經理的組合投資目標與預期結果。系統會根據組合的特征與市場所處的情景,事前提示該組合能否實現既定的風險收益特征。
明確風險收益特征的重要性在于,市場及銷售團隊基于此才能知道,某類型產品應該推給什么風險偏好的客戶。比如很多機構客戶對產品的最大訴求是戰勝基準,C端的零售客戶是不虧、多賺點,而并不一定要超高收益。
基于TIRD,基金產品的研發-生產-售賣流程會變得更閉環。這也是基金行業努力從農耕文明靠天吃飯,轉向更為標準化、可預期的工業文明的關鍵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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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弘基金TIRD系統模塊與用途(妙投整理)
制衡偏見
現在,天弘的基金經理每天晚上7點鐘會收到一封郵件,內容就是系統給出的板塊與個股交易信號。基本面技術面信息結合AI能力,往往能通過計算發現一些人無法發現的機會。
據天弘基金行業研究部總經理俞仁欽介紹,去年下半年,天弘的基金經理跟進了一家上市汽車公司的調研,調研中發現這個公司有些變化,便寫了一個調研紀要,再將其上傳TIRD系統,同時,系統也開始給出信號提示。
權益團隊就圍繞這家公司發起了討論,綜合下來,認為這是個合適的機會,基金經理就上了倉位。
結果,這只股票成了天弘去年單股貢獻收入最多的一個股票。
天弘基金權益投資部總經理賈騰則舉了個自己的例子。在前東家時,他注意到系統報了一個信號:有一家傳統車企的市值跌到了凈現金。基于個人偏好,他買哪一支汽車股,都不愿意碰這家。但量化的同事測算發現,這家車企以1.1為底的logPB和它MA3的月銷量呈現了過去非常完美顯著的相關關系。這樣的公司,雖然銷量巨大爆發并不現實,但是翻正很有希望。賈騰買入了,也賺到了。
技術制衡了基金經理的偏見。
這套系統封裝了天弘基金研究員、基金經理以及賣方研究等多方成體系的研究成果。其中既有研究端的模塊,包括個股的競爭力分析、財務模型、未來的勝率與賠率等,也有結合了投研認知的行業研究框架、輿情等,還包含了個股與行業在交易層面的擇時信號等技術指標。
事實上,天弘基金的研究員和基金經理的工作已經全面實現數字化。 “對投研人員來說,只有線下調研的那一段時間他不數字化,其他所有工作流基本全部數字化了。”俞仁欽說。
當然,投研流程全面的數字化的推進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培養數字化投研人才,首先得自己干數字化,然后你得把你的團隊長,培養成數字化人才,讓他們學會用數字化的方式去看待投研這個事。”聶挺進表示,只有關鍵崗位的人員率先使用并帶動,才能推動整個團隊的普及。
當我們談起人與AI的關系,有人總會擔心AI是對人力的替代。但實際上,真正明智的人是絕不會排斥更好用的工具。有位在天弘多年的資深基金經理,本身有一套很獨特的投研方法,人比較內向,不怎么外出調研,但每天都會復盤。TIRD這樣的新鮮事物,大家天然認為這名基金經理不會接受,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不僅會用,而且還會不斷和研究員繼續系統去交互。
這位基金經理表示,這套系統是對他方法論一種很好的補充。雖然他性格內向,不擅長社交,但系統上有一個機制——一旦基金經理@了研究員,研究員就多了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如果研究員不回應就會被問責。
通過日常持續交互,天弘權益團隊對于個股與行業研究在交鋒中更加深入。對個股與行業的KDI(即核心驅動因子)覆蓋的顆粒度越來越細,跟蹤也越來越及時。再結合技術指標,系統就可以結合基本面與技術面,給出買入或者賣出的信號。
過去,人可能得花很長時間才能找出一個KDI來,但現在依靠機器算法,可以做快速迭代,算法上出錯就調整。
比如對茅臺的投資,賈騰舉例,最早要看預收賬款,后來看批發價格,現在不看批價,而是去看批價的一階導,接著對它進行有效性分析,不停論證。論證完之后,如果發現一段時間后它的相關性或者有效性變差了,系統就會預警。
這時團隊再去找新的KDI,來跟進股票的價值判斷。
另一方面,賈騰表示,以往對于各行各業怎么投,方法都存在基金經理的腦子里。每周打開自己的Excel過一遍,看看企業和行業出現了價格拐點、庫存拐點等信號。但若是關注10個行業就有10個Excel,人類難免掛一漏萬。
現在用TIRD系統7乘24小時幫著盯,出現信號就提示,瑣碎但重要的任務交由機器來完成。
資管行業智能化的未來在哪?
“基金經理在多維風險的思考方面,天生比機器弱,他考慮單維的深度是有優勢的,但他在多維的寬度存在劣勢,所以要通過這個方式去改變他。”聶挺進表示。
被動投資崛起的大時代中,關于主動投資管理能力是否還有價值,業內討論不少。
事實上,不是α(超額收益)不值錢了,而是靠單個產品、人員持續創造α難以持續。在競爭更為激烈且透明的環境下,能長期保持競爭力的主動權益基金經理及相應長期提供穩定α收益的主動產品,實際上都會變得極為稀缺。
過去,很多公募基金經理就是自下而上的選股模式,缺乏科學、分散的組合管理策略,當市場周期、風格出現變化時,組合不免大起大落。
通過TIRD系統的實時歸因,基金經理能夠有效地識別不同情景下投資組合面臨的可能性,并給出解決方案。
“他只知道個股里面有一些股票不錯,但他不知道組合在一塊兒合成謬誤就出來了。這個情況你需要通過組合的優化或情境分析去告訴他們。”聶挺進解釋,情境分析會根據每個人使用的模型,提醒對方,比如CPI下行,或是打貿易戰,對某個組合的傷害最大。
同時,TIRD則會在策略端對基金經理進行引導和建議,將其策略和投資組合打通。比如,系統會告訴基金經理,根據測算,未來一段時間,是價值因子做主導,還是小盤因子做主導。如果此時基金經理買了個大盤股,系統就會提示,而基金經理就要做復盤和反饋。
“監管對主動權益的評價要求這么高,行業要想把自己快速拉到這個水平上,必須在這方面(技術方面)有超常規的發展。”聶挺進說。
最近,俞仁欽領到了一個任務,要做一個研究員智能體,這個研究員智能體就要能夠同時看十幾支股票,然后和現有的研究員進行同場PK。
這又是一場顛覆的開啟。
在研究員智能體上崗前,天弘的投研工廠已響起機器的轟鳴。當AI開始撰寫深度報告、監控數百只股票,甚至挑戰人類研究員的權威,這場工業化革命才真正進入深水區。
未來,衡量基金公司競爭力的標尺,將不再是明星基金經理的光環,而是人機協同的效率和深度。
特別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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