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小飛 |《〈四庫全書〉未刊史料叢編》（全七十冊）前言

《四庫全書》未刊史料叢編（全七十冊）前言

文 | 琚小飛

《四庫全書》是清乾隆年間編纂的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部叢書，據文津閣藏本，該叢書共收録古籍三千四百六十二種，裝訂成三萬六千餘冊。作爲古代典籍淵藪的《四庫全書》，在中國文化史上占有極高的地位。二百多年來，學者圍繞《四庫全書》展開了多方面的研究，或著眼於底本來源、所選書目及編纂整理過程，或側重其存藏及流布情況，或用力於增修與續補，或注重各藏本的比對，或專注於《四庫全書總目》及禁毀書目的研究等等，這些成果在四庫學研究中占據重要地位。然而，清代以來乃至民國年間的四庫學論著，或是單行本，或收在個人的文集中，流傳很分散且不易尋得，給學術研究帶來極大不便。

陳寅恪先生曾稱“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任何一門學科或研究領域，存在和發展的前提是材料的深入運用與解讀，而材料的豐富程度直接影響著問題的解讀與探討。回顧史學界各領域學術議題的激發，無一不與新材料的不斷涌現密切相關。四庫學的研究手段或方法始終沒有脫離文獻學的藩籬，與傳統文獻研究一樣，繼續發展的最大阻礙正在於材料的掣肘。因此，這也時刻提醒我們反思四庫學發展的方向，探尋如何開掘四庫學新史料。

此次影印出版《〈四庫全書〉未刊史料叢編》，正是爬梳和挖掘新材料的嘗試，本書遴選了三十三種有關《四庫全書》的文獻，多是一些未得到利用或者鮮爲人知的稿鈔本史料，編排順序依檔案類、書目類、四庫館臣文集等。所選底本大多來自國家圖書館，亦有部分選自天津圖書館、上海圖書館、遼寧省圖書館等館藏機構。茲結合各書提要，將相關內容作簡要介紹。

國家圖書館藏《于文襄手札》，共計五十六通，約一萬五千字，皆爲商討纂修《四庫全書》事宜，未有一句涉私。這五十六通函札內容極爲豐富，舉凡人員配備、職司分統、工作協調、後勤保障等統籌工作，書籍分類、版式擬定、發凡起例等體例制定，書籍刊刻、謄鈔、校對、刪改、存毀等情形商討，手札中均有涉及。

《文津閣四庫全書樣本》，是書未著撰人姓名，無鈐印，包背裝，尺寸制度悉如北四閣《四庫全書》本。書衣依《四庫全書》經部顔色，以葵緑色絹面裝裱，上墨書題“文津閣四庫全書樣本”。書中共鈔書八種，每種各半葉，依次爲經部易類《周易注疏》卷一第一葉、經部小學類《欽定西域同文志》卷一第二十四葉、子部藝術類《六藝之一録》卷二百三十五第三十一葉、經部春秋類《春秋大事表》卷一第十葉、子部譜録類《西清古鑑》卷十一第一葉、史部地理類《皇清職貢圖》卷一第四十二葉、集部別集類《倚松老人集》卷一第一葉、子部農家類《救荒本草》卷一“萱草花”。

清道光二十年（1840）鈔本《武英殿修書處報銷檔案》一冊，該書收録武英殿修書處下屬之刷書作、做書作、摺配作、通行書處等機構之《定例》，及《嘉慶五年十月十九日武英殿修書處官員等呈爲呈明酌定采買物料價值事》《嘉慶十五年六月初四日武英殿修書處官員等呈爲呈明存案事》《嘉慶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武英殿修書處官員等呈爲呈明備案事》三摺。

陳垣先生所摹《文淵閣四庫全書排架圖》，精細畫出文淵閣《四庫全書》書架位置及次第，注明每層書架所貯書名，對於瞭解民國時期文淵閣《四庫全書》實際庋藏情況、具體函數等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文溯閣四庫全書函架目録》《文溯閣四庫全書分架圖》，前者爲清宣統年間對文溯閣《四庫全書》實存情況進行清查與核驗的工作簿，後者用以指導排架與檢索庫書，對研究文溯閣《四庫全書》的流傳情況具有重要的價值。

《商務印書館擬印四庫全書始末》一書詳細記載了民國六年（1917）猶太人哈同欲向北洋政府借印《四庫全書》、張元濟商借文津閣《四庫全書》及民國九年、十三年、十四年、十七年、二十二年五次動議影印《四庫全書》的舉措。儘管每次印行動機有異，但商務印書館在其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擬印四庫全書之管見》講述倫明參加影印《四庫全書》工作的緣起，并詳述工費、紙價、裝訂、校費等開支。後附《擬印四庫全書餘見》。此稿之《管見》，發表於《國聞周報》，亦收入《倫明全集》第二冊。

《禁毀書目》包括《銷毀抽毀書目》《禁書總目》《違礙書目》《奏繳咨禁書目》四種書籍。乾隆三十九年（1774），清高宗發布詔令查繳禁書，至此查禁圖書成爲《四庫全書》編纂過程中另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直到四十三年終，四庫館制定出《查辦違礙書籍條款》，并由軍機處擬定具體禁書書目頒行公示。此後各地督撫有司，一一遵照辦理，再結合當地實際審查情況，對需禁書目進行補充完善，刊板行世。逮及清末，此類書目已稱罕見。

《四庫全書館校檔殘本》，爲纂修《四庫全書薈要》和《四庫全書》期間形成的簽訛檔冊，爲覆校官核查、分校、簽改書籍及謄録官謄鈔時的訛錯記録，展現了《四庫全書》早期編纂的史事，揭示了四庫館纂辦書籍的細節過程。

姚鼐撰《惜抱軒四庫館校録書題》，爲《四庫全書總目》纂修初期的分纂稿。不同分纂官所撰分纂稿屢經修訂，又經總纂官刪汰裁定，諸多提要面貌發生變化。此書對研究提要的編纂過程頗有參考價值。其中所擬提要的書名、內容等方面頗多疏失，亦有非經心處，不盡完善。此稿賴“桐城派”衆子弟護衛師説、廣泛傳鈔，得以留存至今。

《欽定武英殿聚珍版書目録》一冊，卷首有乾隆三十九年乾隆帝所撰《御製題武英殿聚珍版十韻有序》，後爲《欽定武英殿聚珍版書目録》，著録武英殿聚珍版書經部三十一種、史部二十六種、子部三十三種、集部三十九種，共計一百二十九種，二百零二函。卷末墨筆添加了四種書目，分別爲《四庫考證》《九家注杜詩》《平苗紀略》《補後漢書年表》。此書與流傳各本聚珍版書目，頗有比勘、參考之助。

《武英殿東廡凝道殿存貯書目》所著録者，乃由翰林院移貯武英殿的圖書。乾隆三十八年，清廷詔修《四庫全書》，并在全國範圍內開啓大規模徵書活動。其書籍之來源包括各省督撫購進、私家進呈、內府藏本。所徵集圖書中，有三千零九十八種被選作四庫底本，送武英殿繕寫，其餘未選爲四庫底本各書（存目、重本、禁毀書），最初存貯於翰林院，後移貯武英殿。

《文宗閣四庫全書裝函清冊》記載文宗閣《四庫全書》書名、函數，兼有合函等情況。所鈔書次，大致與《四庫全書總目》同。其中經部“御製三合清文鑑六函”、史部“國史考異一函”、子部“書畫記一函”下各貼一紅色簽條“未到”，史部、子部各又貼紅色簽條“閩小紀未到”“讀畫録未到”“印人傳未到”，凡未到書六部。

《欽頒文瀾閣四庫全書書目清冊》爲目前發現最晚記録文瀾閣《四庫全書》具體庋藏情形的清冊，是瞭解文瀾閣被毀前閣書狀況的重要參考。又可與《文宗閣四庫全書裝函清冊》《文匯閣四庫全書目録》相互比勘，探尋南三閣《四庫全書》冊數等方面的差異。

《武英殿頒發通行書籍目録》詳細記載武英殿面向社會售賣各類通行書籍的名稱、價格等相關信息。《目録》共著録殿本一百五十四部，皆爲康、雍、乾三朝刊印。首列書名，次紙張，次部數，次套數，次冊數，次價格。特殊版本類型（如袖珍本）或多文種刊行者亦予注明。

《書目偶鈔》屬邵氏標注《簡目》除莫友芝、朱學勤之外的另一版本系統，最早或是邵氏同鄉友朋自其原稿録出者，大約鈔成於咸豐五年（1855）以後、七年項傅霖借出之前，後來又被録副流傳。

《四庫全書表注》爲李文田對《四庫全書》成書後所上表文的注釋。此書先列表文之句，每一句下條列與句意相關的古代典籍，詳加注釋。該本爲李文田手稿，字跡俊秀，兼具較高的藝術價值。

《各省進呈書目》係四庫館官方彙總的各地進呈遺書目録，以各地獻書的不同次別依次鈔寫，共收録了五十六家呈送的九十一次書目。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一部，包含經、子、集三部共一百零五條提要，當爲乾隆五十二年至五十五年間館臣用以替換原閣本卷前提要的文本彙編，對於理解《四庫全書》的纂修過程，特別是總目提要與卷前提要兩大系統的源流衍變具有重要意義，值得引起充分關注。

文溯閣鈔本《欽定四庫全書總目》，分藏天津圖書館、遼寧省圖書館和國家圖書館。三處所藏鈔本《總目》，卷次互爲補充，版式特徵皆相一致，鈔寫字跡亦能相合，應屬同書而分置。文溯閣鈔本《總目》鈔成於乾隆四十八年八月十二日之前，極有可能僅吸收了《總目》在乾隆四十七年七月至四十八年八月之間的修改，對於瞭解《總目》進呈初期的面貌，極具價值。

《四庫全書批校》乃純子手鈔節録《四庫全書總目》各書提要之作，并有朱筆批注。所批多爲摘寫《四庫全書總目》所示版本、注文、分類，少數爲純子考證札記。

《欽定四庫全書簡明目録》及《標注》，所録劉喜海校注本，邵懿辰輯校本，李文田校注本，繆荃孫、吳慶坻、許珩等批校本，對瞭解《簡目》編纂與標注、清代學人讀書治學、書籍流通價格等皆有重要價值。

國家圖書館藏陸費墀《頤齋文稿》，實爲陸錫熊文集之稿本，此書與南京圖書館藏陸錫熊稀見著作《寶奎堂餘集》之鈔本關係密切。南京圖書館所藏者當爲《寶奎堂餘集》定本，而國家圖書館所藏者則應是其修改稿本，二者具體的篇目差異或爲編纂、流傳過程中所形成。

《四庫全書》作爲國學寶庫，目前對它的研究尚有很多值得發掘的地方，而《〈四庫全書〉未刊史料叢編》所收録的新史料，對《四庫全書》研究將是一件很有意義的工作，將會爲深入研究和利用《四庫全書》開拓更多新的領域，使《四庫全書》的研究成果在新時期更爲燦爛輝煌。清史資料浩如煙海，有許多檔案文獻，還散存於各種史料中，繼續加強檔案文獻的輯録與整理，是《四庫全書》研究者義不容辭的責任。

本書得以順利出版，實有賴國家圖書館出版社的精心策劃及責任編輯苗文葉老師的費心付出。在出版過程中，苗潤博教授、張贇冰副教授皆曾給予指點，提要撰寫得到國家圖書館白雲嬌女士，南京圖書館韓超先生，北京大學圖書館吳冕先生、劉貝嘉先生，北京大學高樹偉先生、黃漢先生及董汝洋先生，浙江工商大學張春國女士，中國人民大學項旋先生，北京師範大學陳丹琪女士，復旦大學羅毅峰先生，南京師範大學井超先生、李寧先生，四川外國語大學張曉芝先生的協助。此外，中華書局白愛虎先生、國家圖書館馬學良先生、首都師範大學南江濤先生、浙江古籍出版社祖胤蛟先生、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馬艷超先生也爲本書的面世，提供了諸多建議。兩位恩師黃愛平教授、華林甫教授多年來的悉心指導，讓筆者得以粗窺學術之門徑，恩師教誨，銜草難報。謹此一并向各位師友表達謝忱。

二〇二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夜於杭州師範大學

《四庫全書》未刊史料叢編（全七十冊）

編著者：琚小飛 主編

定價：58000.00元

ISBN：978-7-5013-7313-0

裝幀開本：精裝16開

出版時間：2025.03

■ 文章來源：國家圖書館出版社文獻出版中心

供稿 | 苗文葉 編輯 | 劉思宇

監制 | 張頎

審核 | 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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